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刚刚易主的百亩良田上,也照亮了白石村一个崭新的清晨。李家庄园的沉寂与这边如火如荼的生机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沈清徽并未沉浸在拥有土地的喜悦中太久,她深知,打天下易,守天下难。如何安置好这片土地上的佃户,如何将这份“产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凝聚力和展动力,才是接下来真正的考验。
村尾小院,如今已俨然成了白石村另一个无形的权力中心。一大早,院门外就聚集了不少人,多是原先租种李家田地、如今翘以盼新东家安排的佃户。他们脸上带着期盼、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瞟向那扇安静的院门。
院内,沈清徽正与王婆子、周瑾进行着晨间的小议。
“人都来了?”沈清徽端着一碗清粥,小口吃着,语气平静。
“来了来了,都在外头候着呢!”王婆子精神抖擞,她如今越觉得自己这“情报头子”兼“人事主管”的差事干得风生水起,“按您的吩咐,我都初步摸过底了,大多是本分的老实庄稼人,也有几户家里劳力足、肯下苦力的。”
周瑾在一旁补充道:“东家,按照您之前提的‘阶梯租率’和‘奖惩细则’,我已经初步核算过了,这是拟定的新租契样本,您过目。”他递上一张写满工整小楷的纸张。
沈清徽接过,仔细浏览。上面清晰地列明了不同等级田地的租金,普遍比李家时期低了两成到三成,约定了按收成比例浮动的奖励机制,丰年不多收,若亩产过一定标准,反而有额外粮食或银钱奖励,也写明了佃户需承担的维护沟渠、配合统一轮作等义务。条款清晰,权责对等,远比李家那种一口价、遇灾不减的霸道契约要公平得多。
“可以。”沈清徽点点头,“再加一条,若遇大灾荒年,经核实后,可视情况减免部分乃至全部租金,助其渡过难关。”
王婆子一听,眼睛一亮,拍腿道:“哎呦!大家,您这可真是菩萨心肠!这一条加上去,那些佃户还不得对您死心塌地啊!”
沈清徽淡淡看她一眼:“非是菩萨心肠,而是长远之计。民安,则业兴。若遇灾年便逼得他们家破人亡,谁来为我们耕种土地?稳定的产出,比竭泽而渔的盘剥更重要。”
王婆子似懂非懂,但觉得东家说得必然有道理,连连称是。
“走吧,去跟他们见见面。”沈清徽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向外走去。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等候的佃户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走出的清瘦身影上。她穿着依旧朴素,面容清秀,神色平和,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扫过众人时,却自然而然地带来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王婆子往前一站,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乡亲们都静一静!沈大家有几句话要跟大伙儿说!”
人群立刻鸦雀无声,连孩子都被大人捂住了嘴,紧张地看着。
沈清徽目光平和地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生活艰辛的脸庞,缓缓开口,声音清越,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乡亲,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村东这片田,如今由我接手。”
她语气平淡,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刻意安抚,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过去如何,已如云烟。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说说往后的事。”
她示意了一下周瑾手中的契约样本,“具体的租子、规矩,都写在这新的租契上。简单说,租子,会比李家在时,降两到三成。”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低的惊呼!降租?还是两到三成?!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许多人脸上瞬间涌上狂喜和难以置信。
沈清徽抬手,微微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契约里还写明,若是年景好,收成过了定数,出部分,东家只抽少量,大部分归你们自己。若是遇上灾年,收成大减,也可根据情况,商量减免租金,绝不会逼得大家卖儿卖女,走投无路。”
这话更是如同巨石入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减免租金?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哪个东家不是盯着佃户口袋里的那点粮食,恨不得刮地三尺?
“沈……沈大家,您……您说的可是真的?”一个头花白、脸上皱纹如同沟壑的老佃农,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是赵老栓,租种李家田地二十多年,受尽了盘剥。
沈清徽看向他,目光肯定:“白纸黑字,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官府备案,岂能有假?”
她顿了顿,语气转而严肃:“但是,规矩,也要说在前面。租子低了,条件宽了,不代表可以懈怠。田地需得精心伺候,沟渠要配合修缮,新的耕作方法,也要听从安排。若是有人偷奸耍滑,荒废了田地,或者违反了契约条款,那么,也别怪我按规矩办事,收回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