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芥菜
景夕没有等到景兴邦。
天空一寸寸暗下去,路灯亮起来,车流各色灯光在她眼前掠过,风吹起来她的头发。
月亮出来又被云遮住,校园大片的安静里忽然涌出来三两人声,再到熙熙攘攘,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下晚自习了。
这一天也结束了。
身着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走出校园,景夕看着家门口聚集的家长,终于红着眼睛低头一笑。
又是这样。
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她在校门口等着了景兴邦这麽久,景兴邦最终还是食言了。
眼泪在景夕眼里打转,她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哭,可心里却一片苦涩。
她不懂。
从头到尾她也只是想见景兴邦一面,就这麽一个小小的要求,有这麽难麽?
景夕起身,却因为坐了太久,脚下一个踉跄,她扶着椅子勉强站稳脚步後,拖着腿缓慢的向学校里走去。
回宿舍那条路其实很短,景夕却走了很久,缓慢的脚步里全是失望和眼泪。
从今往後,景夕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无条件的爱自己了。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校门口终于缓缓的停下来一辆二手货车,景兴邦红着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校园,心里苦不堪言。
他从车上下来,洗的灰白的衣服在灯光下显出陈旧,原本挺直的脊背不知道为何有些许的佝偻,他缓慢的走到校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宽大的手掌撑着身子,景兴邦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右手边有一阵馀温。
他的手缓缓上移,木制长椅上还未散去的馀温淡淡的传入他的掌心,景兴邦强撑着的心情突然就在此刻崩溃。
景夕在这里等了他很久很久,可他却始终都没出现在景夕最需要他的时候。
景兴邦回忆起来医院的情形时,依旧是心如刀割。
今天下午他忙着赶工,无意间从工地上摔了下来,景兴邦记挂着景夕咬牙说没事,同组工友却非要送景兴邦去医院,还打趣景兴邦说他要是有什麽事谁来给他们发工资,景兴邦拗不过,只好去做了全身检查。
这一查,就查出事端来。
预想中的骨折和脑震荡统统是虚惊,正当景兴邦乐的高兴准备走的时候,旁边的医护人员却叫住他,面色犹豫的说,他的身体好像出了点什麽问题。
疑似胰腺癌。
晚期。
七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降临在景兴邦的身上,他一下就走不动道,景兴邦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里在医院坐了一个小时。
他对这个病并不陌生,景兴邦的母亲就是得了这个病死的。
等待结果的一个小时里他无数次安慰自己一定是检查结果出了岔子,可直到那张化验单出来,景兴邦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确诊。
不是误诊,而是确诊。
他在护士惋惜的眼神里神奇的平静下来,接过那张化验单後,他甚至笑着对护士道谢。
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打电话给郁冬灵,托付景夕的馀生。
景兴邦不知道郁冬灵和康正谊两个人为什麽能那麽快赶到医院,但他能看出来,两个人都非常的痛苦。
三个人面面相觑,郁冬灵拿着那张化验单嚎啕大哭。
消毒水充斥在三个人的感官,康正谊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白里对着景兴邦坦白说,他们刚刚从鹤渚一中离开。
康乐得了白血病,唯一能救他的办法是骨髓移植。
话音落下,景兴邦猛地擡头,不用说他也知道谁是那个捐赠对象。
这一瞬间,景兴邦的手死死的攥住,他拼劲全力才按捺住自己浑身上下的怒气。
如果是一个小时前他得知这件事情,他一定会一巴掌抽上去,然後叫夫妇俩人一起滚蛋。
可是现在,他命不久矣,景夕的未来如浮萍未定,他不能意气用事。
景兴邦绝望的闭上眼睛,他的耳边突然浮现出来景夕打来电话时那压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