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对面的人没有任何的表情。
顾博延见她这样,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景夕,康乐只听你的话。”
景夕看着顾博延,出声道:“我?”
她笑笑。
景夕在大片的荒谬里忽地生出来一股无力,她擡眼看着顾博延,“你知道吗?”
顾博延认真的竖起来耳朵,景夕把玩手里的刀叉,淡淡道:“十二年前,他三岁,需要骨髓移植,郁冬灵和康正谊接连逼迫,我希望郁冬灵过得好,亦有所求,所以我妥协让步,选择救他。”
陈旧往事被景夕揭开一角,但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也足够顾博延震惊,十几年前是她捐的骨髓,难怪如今她体弱多病。
顾博延忽地攥住手,景夕却无所谓的笑笑,看向面前的人:“现在我和郁冬灵恩断义绝,心里亦无所求,顾博延——”
黄昏落日,她在漫天的火烧云里明确拒绝:“我如今仁至义尽,再也没有妥协的理由了。”
顾博延看着她内心天人交战,景夕笑笑,放下刀叉,贴心的为他推去一杯水:“这些年我妥协太多了,无论是康乐,还是郁冬灵,我都已经倦了,我知道你心好,你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但是顾博延,我累了。”
景夕不想在继续下去这个无止境的纵容游戏了。
“景夕……”
顾博延见她苍白的脸色,低低的叫她。
景夕说到这里,垂下眼睛,她忍住眼里的湿意:“或许你会觉得我自私啊,不通情理啊,冷血无情啊,等等——”景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但又很快继续,“什麽都好,无论你怎麽想我,”
她擡起眼来,对着顾博延释然一笑:“我都认了。”
自由和名誉不能兼顾的话,那她选择自由,坚定的捍卫自我。
十几年的试错经历让她说出来这句拒绝,景夕却没有在这一刻感到任何轻松,反而有一股巨大的沉重感。
她想,这种沉重感或许来源于血缘和道德的枷锁,辅以二选一的时候永远都是无数人选择康乐的原因。
十几年前她在鹤渚天台和黎旭聊过的沉重话题,没想到隔了十几年,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她的眼前。
这一次依旧是没有任何人选择她。
景夕在这个相同的答案里笑出声来,她厌恶自己的失态,对顾博延说了声抱歉後,起身前往卫生间。
高跟鞋一如既往的清脆,景夕进入卫生间的那一霎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伸手拍开水龙头後忽地有一瞬间脱力,景夕撑在洗手台上,在巨大的流水里喘着粗气,不经意间擡头,镜子里的人一片狼狈。
昏暗灯光混合着流水制造出来一片混乱,她在这混乱里缓慢的闭上眼睛。
黎旭在卫生间门口等了很久,久到他怀疑景夕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的时候,她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走廊里立着两束细叶寒兰,黎旭倚在卫生间的墙上,在昏黄的灯光里擡眼看她。
景夕缓慢的停住了脚步,看着他没有说话。
“又见面了,景夕。”
黎旭忽地出声和她寒暄,深邃的五官自带的攻击性在灯光里柔和下来。
景夕悬着的心有一瞬间的放下来,但又有些不可抑制的难过。
她想,这样做个旧朋友,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还没调整好情绪,黎旭紧接着就击碎了她的美梦,他假装出来的所有柔和瞬间烟消云散。
黎旭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垂下头看着景夕的眼睛,低声问道:
“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