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对不起她。
明明当初选择生康乐就是怕景夕出任何意外,可带着使命出生的弟弟,却一点点榨干她的生命。
赤子玲珑心碎了满地,康乐也在这话里绝望的看向远方,此生陷入了愧对姐姐的牢笼。
三岁那年活下去是景夕用她的健康换来的,那十四岁的康乐活下去,又会要景夕付出什麽,康乐不敢想,因此那一年他一心求死。
直到在北京遇到顾博延。
一开始他也和之前一样不配合这位医生,直到偶然听见顾博延和别的医生谈话,那人叹气问他说为什麽这个康乐明明这麽气人,但他却这麽有耐心,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
顾博延一开始笑嘻嘻的胡说八道,後来却不知为何忽然收了声响,消毒水的气味蔓延,顾博延郑重转过头对着师弟说,受人所托。
师弟纳闷问是谁,暗处的康乐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他转过身去欲要离开,却在顾博延的话里停住。
景夕。
顾博延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笑笑,说,是我的相亲对象,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康乐方才明白这不是他的错觉,顾博延,这个宅心仁厚,光风霁月的人,是姐姐未来可能托付一生的人。
说来旁人可能不信,但那一天康乐真的没有那麽想死了,他一个劲的打量顾博延,连眼也不眨,就是想探究顾博延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将来又能不能对景夕好。
顾博延看着鱼儿咬鈎,淡然微笑。
时间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来到今年夏天,康乐的生命终于走到尽头,如果不做手术的话,随时都会死掉,但他本人,却和之前一样不配合。
康乐怕死,但更怕自己活着会伤害到景夕。
手术不能继续拖下去。顾博延没了办法,终于在几天前对他坦白,又在康乐期盼的眼神里和他谈判。
然後两个人出现在柘港,海边餐厅里,康乐在隐匿处看着景夕无声痛哭。
本以为接下来能飞北京进行期待已久的手术,却没想到康乐先一步晕倒在餐厅门口,黎旭和顾博延紧急将他送往医院,却未想到他这一次真的进了鬼门关。
顾博延站在抢救室门口,在柘港的暴雨里给景夕打电话。
眼前的灯幽幽的亮着,他忽然就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就好像见到景夕是康乐在这个世界上最後的执念,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所以他走的也毫不留情。
他不想活过来,成为景夕的催命符。
听到这里的景夕沉默许久,风雨里,齐心的车在远方驶来,Olivia降下车窗让她上车,景夕收了伞,顾博延在电话里请求景夕来医院,景夕在风雨里拉开车门矮身进去,齐心和Olivia被她身上的冷意惊得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景夕没什麽表情的垂下眼去,“顾博延——”
齐心在景夕的声音里侧过头去,景夕无暇顾及她的想法,“这些日子很感谢你对康乐的照拂,但我还是之前的答案。”
她忍住鼻酸,低声道,“我累了,我不想再继续纵容这无底线的行为,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围在顾博延身边的郁冬灵闻言踉跄两步,康正谊伸手扶住她,顾博延两头为难,“景夕”,他声音低落道,“只是来医院看看,也不行吗?”
景夕摇摇头,“北京那次也是这样,顾博延,”她忽地顿了顿,声音怅然,“我没有那麽多的时间了。”
齐心在这句话里感觉到了很多不对,Olivia红了眼睛侧过头去,景夕说完这句话後忽地平静下来,她自嘲笑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也劝你不要继续掺和这些事情了,以後郁冬灵再有什麽请求,让她亲自给我打电话。”
“景夕——”
顾博延的话还没说完,景夕就按断了电话,齐心紧接着开口,“怎麽了?”
景夕缓了一会後,慢慢的擡起头说,“没事。”
Olivia伸出手来为她顺气,景夕强撑着笑笑,说,“你们怎麽来了?”
齐心这次没再怼她,风雨里,她在後视镜里看向景夕的眼睛认真道,“外面风大,我和Olivia不放心你,来接你回家。”
景夕在温柔的声音里鼻尖一酸,还没感动完,齐心当即又问,“你是不是瞒了我什麽事?”
Olivia默默转过头去不吱声,齐心的感觉更甚,景夕头痛,脑海里飞速思考究竟怎麽才能逃过一劫,下一秒她的电话紧接着响了起来。
景夕顿了顿,垂下眼睛看见来电人後,反倒是毫不意外的笑出声来。
还真是救子心切啊,郁冬灵。
顾博延打电话时她就在旁边,自然也听清楚了景夕那看似冷漠绝情的话,她犹豫一瞬後当即就抄起来电话打给景夕。
好在景夕也没让她失望,很快接起来。
母女二人沉默许久,还是郁冬灵先开了口,“小夕”,她哽咽道,“你能不能来柘港医院?”
景夕在这句话里笑了笑。
明明已经清楚的知道郁冬灵会做什麽样的选择,但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景夕还是说不出来的难过。
粗重呼吸在电话里出现许久後,景夕终于开口,“郁冬灵——”
景夕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叫出来自己母亲的名字,她没有严词拒绝,而是轻声说道:“你想救康乐的命,我没有任何异议,但你想让我救康乐的命——”
景夕微微停顿,郁冬灵的期待达到最大,景夕含泪一笑,“那等我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