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力气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拈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拈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白雪镶红木,沈微指下的琵琶犹然有着几线残弦,他随意地抱着,随意地拨了两下,乌黑乌黑的发将自己和琵琶都拢起来。
万聊息远远地看着,沈微终于停下了哼唱,床下有一个烧地红旺旺的火盆,他一松手,将琵琶摔进了火盆里,火舌猛地蹿上来,抱着那个琵琶呼哧呼哧地燃烧。
他缓缓擡起头,隔着重重的幕帘,瞧见了万聊息,“你又来了?”
万聊息已经习以为常了,穿过帘子坐在了床边,沈微感受到身边被子凹下去,暖呼呼的身体就鲜活地坐在他的身边,恍惚地揉了揉眉心,“你马上又要走了吗?”
“天亮就要走。”万聊息看着那个烧琵琶的火盆,它似乎要熄灭了,锲而不舍地,坚韧地抱着那个琵琶。
沈微没有点亮房间里的烛火,亦或者放一个明亮的夜明珠,同她坐在黑夜里,目光柔软恍惚地瞧着她,他站起来,又弯下腰,不顾火焰,又把那个琵琶捧了起来。
万聊息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蹙眉:“你这是做什麽?”
“不想烧它了。”沈微突然莞尔一笑,怀里抱着琵琶,又把自己靠在万聊息的怀里,“你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也算……是吧。
万聊息抱着他,靠在床边,手上一下一下梳着他过长的头发,凉丝丝的,很好摸,像是摸鲜活的绸缎。
“喜欢吗?”沈微缠绵地探出手抱住她,伏在她的肩膀上,他对自己很上心,万聊息真的很喜欢在床榻上的时候抓,他干脆就留的很长,她不在了,也不曾松懈。
日日都在梳。
说不喜欢是假的,万聊息甚至有些爱不释手,她的掌心揉了揉他的後脑勺,又绕到脖子前,没忍住扼着脖子,收紧了掌心。沈微依然含着笑,将一张漂亮的脸彻底地裸露在她的眼前。
蹙着眉,唇边浅浅笑着,乌黑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水,他微微开合着唇,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天明的鸟叫,万聊息松开手,沈微挣扎着抱住了万聊息的手臂,轻轻哑着声音道:“下次再来找我吧,好吗?了了。”
他的指尖勾了勾万聊息的眼尾,红艳艳的唇瓣将亲未亲,天边的白光将他的脸颊拢住,再也看不见清晰的眉眼。
万聊息伸手抓了一下。沈微被抓疼了,也没有扯开头发,见她蹙着眉醒来,眸子飘了飘,定在了自己的身上,温柔道:“怎麽了?做噩梦了吗?”
她少有这样恍惚的表情,沈微伏在床边,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怎麽了?”
万聊息揉了揉手里的头发,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说,擡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的头发,长了许多。”
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头发不算长,不到及腰的位置,现在已经超过腰了。
“喜欢吗?”沈微绕了绕一边的头发,朝着她笑,他的笑意像爬上眼尾的花。
万聊息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想,以前想抓总是会从手指里悄悄流走,现在一抓起来,就会千方百计地缠在她的手上,轻而易举地,掌着他,托起来,看见他失神的脸。
完达很难分清时间,近日也没有什麽事情,栖弄嚷着要去看看山神庙,她比明妧贞都要怕冷,却依然跳的像是一只小雀。
“茶胭呢?”明妧贞很久没见到茶胭了,除却在云船上,自从到了完达,茶胭就和消失了一样。
“他受不了冻,睡着了。”万聊息道,今天还是下着雪,却没有再刮风了,茶胭受不了完达的冷,早早沉睡,等着出了完达再将他唤醒。
“天上宫阙,也会这样的风雪吗?”栖弄问,她知道离天上最近的是天上宫阙。
比天海都要近。
“不会,天上宫阙的风雪虽然大,但是没有这里冷,也没有这里多。”万聊息道,天上宫阙的冷是清透的,并不会奔着压死人的下法,万聊息第一次上到天上宫阙的时候,那里就在下雪。
天地白茫茫,空荡荡找不到一丝痕迹,雪白的宫殿,一重又一重,只有白水喘息似地流淌。
“它是死的吗?”万聊息看着天边落下来的一点金辉。
金辉变作一个女子,她有一双金红色的瞳孔,“是活的,随着你活。你要它是什麽样,它就是什麽样。”
要四季常春,就是四季常春;要四季斑斓,就是四季斑斓,你要如何,它就是如何。
你是怎麽样,它就是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