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
那驴子一路叫着,跑到了枕水镇里,百般寻不得,来枕水镇一瞧,镇子里巷弄错杂,说不定去到了哪儿。
“我们一来到这儿,就看见一条天地灵秀的河,便想着边找边四处玩玩。”万聊息与她慢慢说着话,“说来也有意思,我听旁人说,枕水镇原本是没有河的,如今杏娘河倒是比镇子有名。”
郗珂听了听杏娘河的水声,“我……倒是听了一点杏娘河的故事。”
相传,雍安年间,此地大旱,毒阳晒死人,乌鸦盘旋着,就等着,只要人的眼睛一闭上。就蜂拥上来,好吃个心满意足。
圣上便派当朝外姓王,长云王前来赈灾,长云王路过之处,所过之所,新草泉涌。
长云王在此处待了两年,兴修水利,挖道疏路,将枕水镇从荒凉改天换日,变作一处富庶之地,尤其是杏娘河的河水,肥得满,肥得足。
“这其中,便有一个奇闻。”郗珂一说到自己擅长的故事,就不拘束了。
长云王开道,选中一山,名叫桃君山,山上因不败桃花,闻名遐迩,若想开道,必要凿开那座桃君山,只是那山是一尾竹叶青蛇妖的居所。
那尾竹叶青好风雅,尤其爱棋。
长云王便独自上山,与竹叶青手谈数局。最後赢了竹叶青,竹叶青便开山引水。
对竹叶青来说,开山引水容易,再遇知己却难,长云王离去,竹叶青日夜思念,望着杏娘河垂泪。
久而久之,杏娘河便涨水,冲毁了下游的稻田。
後来,长云王闻之此事,便匆匆赶来,又与竹叶青手谈数日。竹叶青答应,从此之後再不涨水,一人一妖相约七年再见。
竹叶青等啊等,煎熬了七年,满心欢喜等在桃君山下。
风将酒吹冷,他就再热;雨将棋盘淋湿了,他就再擦。
远处马蹄声声,踏尘而来,来者却不是长云王,而是带着长云王令的侍者。
原来,长云王在一次赈灾中,病重而去,临死前交代了家人,将她收集来的玉子交予竹叶青,也算了了她与竹叶青的知己情分。
竹叶青拿到之後,在桃君山下独自下了一夜棋。天明之後,留下一盘残局。
他抱着玉子,转身跃入滚滚的杏娘河中。
竹叶青去了之後,杏娘河便再也没有发过水,静静流淌着,只是有人路过暮春桃君山下的残局,偶尔能看见霖霖春雨中,有两人对弈。
亦或者,瞧见一青衣人撑着伞,在雨下粉泠泠的桃君山下等人。
那时候,杏娘河还没有名字,大家就去桃君山下问。当夜,便有远到而来的一少女,留下“杏娘”二字,转身离去,再不见人。
镇子里的人都说,那少女便是转世而来的长云王,来桃君山下,赴约。
“为什麽叫杏娘?”万聊息细细听完,问道。
“长云王,姓花名扶遗,小字酿酿。竹叶青据说是叫长杏。”郗珂笑着说,“故事虽然真假难辨,但人人口口相传,假的也是真的了。”
“雍国在大火中焚烧殆尽,史书上留不下一个长云王,但是她的故事仍旧在她一寸寸走过的地方上流传,很多地方甚至为她建祠立庙。”
万聊息倒是听过长云王的事迹,起源于长云王手写手绘的列国十二记,各国习俗吃食玩乐,无一不精无一不奇。
郗珂一听到万聊息这麽说,也很惊讶,禁不住地步伐雀跃,“你也知道她?”
“凡是天下四处游走的,莫不知道她。”万聊息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列国十二记,塞给郗珂,“这个很全。”
郗珂欢喜地捧着,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抱紧在怀里,眉开眼笑,“多谢多谢,你要在枕水镇住多久?我看完还你。”
“这本是我誊抄的,你我有缘,送你。”万聊息挑起一边的纱,一双秋水盈盈的眼,仿佛剪了两汪月光下来,“况且,再好的书,若是束之高阁,她的妙,又何有人来赏?”
“就像是长云王和竹叶青。”
郗珂几乎要跳起来,她无意间从旁人口中听到,就日夜想着,茶不思饭不想。
“若有看不明晰的,就来明月客栈来找我。”万聊息放下纱,细风拂过白纱,她的声音很轻,“我也不是白白教你的。”
她笑道,“有劳你,带我们逛一逛枕水镇,找一找我们那只不听话的驴子。”
郗珂点头如捣蒜,本打算将书放回自己的篮子里,却发现自己的篮子早被自己逃命的时候,丢到了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