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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恨东风无意思(第1页)

犹恨东风无意思

窗外天光微亮,街巷传来晨起货郎的吆喝声。魏含平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寝衣。她颤抖着摸向妆台,金步摇好端端地躺在锦盒里,没有血,没有泪,没有白绫缠绕的痕迹。

镜中人二十四岁,眼角尚无皱纹。

她忽然将步摇掷向铜镜。哗啦一声,无数碎片里映出无数个魏含平,有的戴凤冠,有的系白绫,有的正被天青色的身影拥入怀中。

门外传来侍女惊慌的叩门声:“娘子?可要奴婢进来?”

後面传来兄长更紧急呼喊,“妹妹快收拾东西,襄侯病重,冀州将乱,父亲急召回去!”

半月前。

辽西使团所居住的别院竈房角落里,蹲着一个姿容美到妖异的少年,袖口挽到肘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铜盆里盛着暗红的血,腥气混着草药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沉沉浮浮。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蜡丸,用银剪铰开,将里头的褐色粉末抖入血中。

血水“滋”地冒起细泡,转瞬又归于沉寂。

“少主,真要先用襄侯的血炼牵机引?”老仆低声问。

按宇文家的计划,本该先用淳于法试药,再谋淳于坚。可他的决心,在半年前就定了。

那时候,他伏在冀州总管府的墙头,看见淳于法扶着穆昭下车。那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眉目周正,掌心稳稳托着她的肘弯。而她鬓边沾了片柳絮,他擡手替她拂去,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回。

宇文顺的指甲抠进砖缝。凭什麽?一个仰人鼻息的襄侯,也配站在她身侧?

她本是雍州最尊贵的女人,是天王淳于生捧在掌心的珍宝,是史书工笔都要避讳的传奇。

如今却在这冀州小城,穿半旧的青罗裙,站在区区一个冀州总管身侧。

“换成子母蛊。”他忽然道。

老仆一惊:“可家主吩咐……”

“淳于坚的血够烈,炼出的蛊引才能杀淳于法。反过来,未必可行。”宇文顺将银簪在袍角一擦,“照做便是。”

铜盆被端去後院埋入槐树下时,宇文顺袖中滑出一朵干枯的野兰。

那是三日前在穆昭的药圃外捡的。

那时候,冀州总管府西厢房的窗纸,不知何时破了米粒大的一个洞。

宇文顺凝立窗下,屏住了呼吸,目光透过那小孔,钻入屋内氤氲缭绕的苦涩药气之中。

穆昭正俯身在小小的红泥药吊子前,微蹙着眉,专注地看着里头滚沸的深褐色药汁。她未施半点脂粉,脸色是一种久经操劳的苍白,乌压压的头发只松松绾了个髻,一支素银簪子斜插着,仿佛随时要滑脱。一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下来,黏在她微微汗湿的颈侧,随着她查看火候的细微动作,轻轻晃荡。

窗棂透进的薄暮微光,朦朦胧胧,恰好描过她的侧影。

从挺秀的鼻梁,到微微抿起的丶缺乏血色的嘴唇,再到线条清晰的下颌。光洁的额角与颈项在昏暗中泛着微芒,沉静得不似真人,倒像一尊被岁月流水反复摩挲过的温润玉雕,敛去了所有乍眼的光华,只馀下内蕴的质地。

她才二十九岁。可眉宇的气度,却似已活了千百年,济世渡人,洞悉一切,悲悯疏离。

宇文顺的心猛地一搐,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宇文家那间不见天日的密室里所藏的画像。画上是十八岁的穆昭,凤冠霞帔,嫁与淳于长。那时她容光灼灼,几乎能照亮整座喜堂。

而眼前这人,洗尽铅华,褪去了所有鲜亮颜色,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沉静的力量,如深谷之兰,风雨愈是摧折,那香气反而愈发清冽,无声地浸透人心。

“阿昭,歇一会儿吧。”淳于法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声音压得低而稳。

宇文顺的指甲猝然掐进掌心,刺痛细微却尖锐。

淳于法将药碗轻轻搁在案上,动作熟稔至极。他走到穆昭身後,伸出手,力道适中地替她揉按起肩颈。穆昭没有回头,只是极自然地微微侧首,靠向他手掌的方向,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尾随之漾开几道细密的纹路。

那笑意很浅,却像春日里不经意掠过池水的风,吹皱了一池平静的春水。

宇文顺胸口骤然一阵剧痛,窒息般的感觉攫住了他,仿佛那双按在穆昭肩上的手,正死死掐在他自己的咽

喉上。

她从未对他这样笑过。

他出生不久便被从生母身边抱走,自记事起,就活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密室里。

宇文家主一次次指着那幅画像告诉他:“是这女人穆昭勾结逆贼,害死你生父淳于生,窃取了本属于你的北秦王位!”

可每回他体内毒性发作,痛得在冰冷地砖上翻滚抽搐时,却总能听见守门的老仆躲在门外偷偷地叹息,声音含混而苍老:“唉……若是在母亲身旁,何至于此……”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偷偷跑出去,在一片荒芜的乱葬岗,撞见了穆昭。

她正为聚集在那里的流民和乞儿施药,裙裾上溅满了泥点和污渍,她却浑不在意。

一个浑身满是脓疮丶奄奄一息的孩童躺在地上,周围的人掩鼻避之不及。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将那孩童轻轻抱起,甚至不顾那污秽沾染衣襟,然後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进那孩子干裂发紫的嘴里。

那一刻,荒岗的风吹起她散落的鬓发,阳光落在她低垂的丶沾着汗渍的侧脸上。

躲在残碑後的宇文顺,心脏狂跳,竟莫名其妙地丶疯狂地期盼着她能擡起头,盼着那双眼睛能看向自己,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喂完药,她便仔细地将那孩子安置好,又转向下一个呻吟的病患,仿佛方才所做之事,寻常得如同拂去衣上的一粒尘埃。

七日後。洛阳郊外阅兵场上,旌旗猎猎。一身玄甲的淳于法正端坐马上,检阅军阵,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俯身,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热血溅在他冷硬的玄甲之上,色泽诡异,触目惊心。

亲兵骇然,急急将他擡回行辕。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穆昭星夜疾驰而至。

宇文顺混在辽西来的使团队伍里,远远望见那辆风尘仆仆的马车戛然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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