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翌日,沈栖朝心里惦念着钦天监的事情,等着萧景煜上朝之後,她也按常理的去了钦天监。
从东宫去往钦天监的路上,沈栖朝一直表现的不急不慢,悠然自得的溜达着,为的就是让宫中所有人察觉不出她已经在寻找钦天监藏书阁的记录,尤其是皇後宫中。
沈栖朝坐下来的时候看着一整个桌子上记录,默默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是否真的有异常,否则这就是给未来买下的一枚□□。
突然,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寒意,如同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椎悄然爬上沈栖朝的头顶。那记录卷宗上的字迹依旧刺目——
“观测有误,前录‘妖星犯紫微’不实。经复核,实乃帝星自身光耀过盛,隐现赤芒,其状类妖,刚愎失德,恐引天罚。”
“帝星自身类妖?失德…天罚?!”沈栖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段文字,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被皇帝发现这个新的记录意味着什麽,所有人不言而喻。
记录上的每一个字像一根根银针一样刺入沈栖朝的心中,皇後…心太狠了,这已经不仅仅是把当初她让秦赋呈上去的紫微周旁犯妖星这种凶兆这麽简单了,这绝对是可以一击制敌的死xue。
将矛头直接转向萧景煜本人,将堂堂储君,未来的天下共主,污蔑成“妖星”“失德”,甚至还要承担是降下“天罚”的灾星。
若是这个记录被呈到皇帝面前,以皇帝如今对太子的猜忌之心,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後果?整个钦天监知情不报丶甚至可能被认定为同谋,必将血流成河!而东宫,更是会被这“天象定罪”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这麽久为什麽这个记录没有被呈上去?瞬间!沈栖朝想到昨天他问过秦赋,皇帝一般什麽时间会亲自来钦天监,而时间就在还有半月的元日,是重大节日,举国上下无不庆祝…恰恰在这个时候皇帝如果发现了这个记录,不仅会除掉东宫还会连带钦天监…覆灭!
後果…沈栖朝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冰凉。
好狠啊…借着皇帝的手,不仅可以除掉太子一党,就连整个钦天监都会大换血,皇帝直接管辖的钦天监出现这样的问题,身为皇帝不可能善罢甘休,钦天监所有的人都别想活了,这麽一来,死无对证…再也没有人可以证明皇後曾经来过,甚至曾经篡改过记录…妙啊,真是妙啊!
她猛地合上卷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怒,转向面色同样苍白的秦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刃般的锐利:“我再确认一遍,这份记录,除了皇後,还有谁看过?经手过?钦天监里面的人谁还碰过?”
秦赋声音发颤:“娘娘明鉴!钦天监的藏书阁平日只有副监及以上的人可以进出,其他人都需要通过我的允许,而且这种记录都是下官一一记录,从不假手于他人。除了皇後,近期没有人进来藏书阁,此份记录便由下官亲自封存,绝无第二人经手!”
副监及以上,钦天监皇帝一直没有设立正监,而副监也就只有秦赋一人,可以说整个钦天监只有他可以随意进出藏书阁,而秦赋不可能去陷害太子一党,如果可以说,秦赋早已经默默成了太子一党的人…
那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之前往来钦天监频繁的皇後,亲自前来,还步下了这麽一大盘棋,利用了这天底下最好的挡箭牌,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决了萧景煜。
嫌疑指向谁,已呼之欲出!
皇後!萧景煜的亲生母亲!
为什麽?!沈栖朝脑中一片混乱,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交织。一个母亲,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构陷自己的儿子,甚至不惜动用“天罚”这等诛心之论?这远比皇帝的猜忌和步步紧逼更让人心寒胆战!
“此事,还有谁知情?”沈栖朝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低沉的问着对面的秦赋。萧景煜现在是腹背受敌,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仅仅是萧景煜一个人,还有整个沈家,作为太子妃的沈栖朝也难逃其中。
“除了下官,便是娘娘您了。下官发现後,未敢声张,立刻便禀告了娘娘。”
“好。”沈栖朝眼神一厉,“对外只当什麽都不知道。另外,立刻将所有原始观测的草稿丶备份,尤其是涉及帝星丶紫微垣的,全部秘密重新抄录,由你亲自保管,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这个卷宗是你的字样,辛苦秦大人按照之前的样子重新再誊抄一份,恢复原样封存,要快。”沈栖朝冷静下来吩咐着秦赋。
“下官明白。”秦赋自然是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元日皇帝来到钦天监,再加上有心之人的刻意引导,看到了这份记录,不仅仅是太子,他自己也会保不住这颗脑袋,就算是为了自己秦赋也必须将这份记录恢复原样。
沈栖朝不再停留,立刻起身离开钦天监。她必须马上告诉萧景煜。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气氛同样凝重。萧景煜从未想到自己的母後母家会嚣张到如此地步。
萧景煜看着徐州季让镜柏秘密呈上的奏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奏报上详细罗列了皇後母族李氏,凭借外戚身份,在吏部把持官员铨选,大肆卖官鬻爵丶贪墨国库银两的罪证,数额之巨,牵连之广,令人触目惊心。只因涉及皇後,多年来竟无人敢动,无人敢查。
“好一个‘诗礼传家’的李氏!”萧景煜冷笑一声,将奏报重重拍在桌上,“国之蠹虫!”
“父皇可知?”萧景煜撑着太阳xue,问着镜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