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身边
发令枪响,跑道上十几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季祈年并没有挤在最前面,他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和节奏,混在队伍的中上游位置。他身形颀长,步伐稳健,长期的晨跑和运动习惯让他的体能和耐力都远胜普通学生。
三千米是对意志和体能的双重考验。赛程过半,队伍逐渐拉长,差距开始显现。领先的是两个体育特长生,他们的动作更显专业,节奏控制得极好,像不知疲倦的猎豹。季祈年始终稳稳跟在第三的位置,与前面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丶大约十几米的距离。
他的表情没什麽变化,只是额发被汗水浸湿,呼吸略微加重,但每一步都依旧扎实。最後两圈,他开始有意识地提速,试图缩小与第二名的差距。看台上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是在他经过本院系看台时。
然而,专业训练带来的优势在最後冲刺阶段展现得淋漓尽致。前方的两名体育生几乎同时开始了最後的爆发,步频猛地加快,像骤然拧紧了发条,瞬间将差距拉开到了二十多米。
季祈年也全力冲刺,但最终未能超越。他以第三名的成绩冲过了终点线,落後冠军约三十米,与第二名的差距也仅在数步之间。
季祈年冲过终点後,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瘫软在地或弯腰剧烈喘息。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调整着呼吸,胸膛起伏明显,额角和脖颈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姿态依旧维持着惯有的清劲。他随手接过志愿者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
林杳杳和贺立川立刻跑了过来。
“季祈年!第三名!太强了吧!”林杳杳眼睛发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像只围着他蹦跶的小麻雀,“你最後冲刺的时候差点就追上第二个了!我都看见你超了旁边跑道好几个人!”
季祈年将毛巾搭在肩上,接过她递来的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带着点运动後的微喘,却掩不住那劲劲的感觉:“又没拿第一。前面那两个是田径队的,正常。”仿佛拿下季军且紧咬专业选手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贺立川在一旁哈哈大笑,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得了吧你,这B装的,我给你满分!跟专业牲口们跑成这样还叫正常?你这也太装了!”
季祈年闻言,没什麽表情地瞥了贺立川一眼,顺手就把搭在肩上的湿毛巾精准地扔到了他脸上,盖了他一脸,动作干脆利落。
“吵死了。”他声音还带着点跑完步後的微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多听贺立川说一个字都是折磨。
贺立川手忙脚乱地把毛巾从脑袋上扒拉下来,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林杳杳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偷偷抿着嘴笑。
十一月初的京北,秋意已深。下午四点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醇厚而温柔,带着一种澄澈的金黄色调。落日馀晖如同细腻的金粉,漫过操场边开始泛黄的银杏树梢,静静地洒落下来,将少年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微凉的秋风也在此刻拂过,带来不远处落叶的细微声响和此时喧闹声中的片刻宁静。
傍晚时分,林杳杳按照徐月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家饭店。门面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还透着家常菜的温暖气息。
下午的时候,徐月就给她发来了一条长长的消息,详细诉说了感谢,并郑重地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顿饭。林杳杳最初是想拒绝的,她觉得她只是做了朋友该做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但徐月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杳杳,你一定要来。不单是我想谢谢你……还有我爸妈。】
原来,上午报警处理後,尽管徐月已经成年,但考虑到她刚上大学就遭遇如此严重的事件,情绪极不稳定,辅导员还是在征得她同意後,联系了她的家长。徐月的父母得知消息後,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处理完相关事宜,安抚好女儿,他们坚持要当面谢谢林杳杳。
【我爸妈说,要不是你冷静又果断,我真不知道会傻成什麽样,後果不堪设想。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杳杳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了下来。
她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靠里那张桌子旁的徐月,以及她身边两位站起身来的丶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女。那应该就是徐月的父母。他们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洗得微微发白。
徐月母亲一见到林杳杳,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过来,一把握住林杳杳的手。她的手心粗糙,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
徐月母亲眼眶泛红,嘴唇哆嗦着,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
旁边的徐月父亲也走上前来,他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眼神里满是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後怕。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同学,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月月都跟我们说了,要不是你……”他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为人父母的担忧与庆幸。
徐月在一旁小声补充:“杳杳,我爸妈一接到老师电话,急得不行,赶紧找了村里会弄手机的邻居帮忙,买了…买了飞机票赶过来的。”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愧疚,显然知道这对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父母来说,是一笔多麽巨大和不舍的花费。
一顿饭下来,虽然菜肴简单,但气氛却格外温暖。徐月父母不停地用公筷给林杳杳夹菜,嘴里反复说着感谢的话,询问她的学习和生活,眼神里的真诚和朴实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