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他,在那场荒唐的订婚典礼上,做出了足以将她尊严碾碎的决定,将她变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
那时,是他拼了命地想逃离那个名分,是她承受着所有的不情愿和难堪。
可是,从某个他尚未察觉的时刻,情况开始逆转。
她将过去他赋予的冷遇和伤害,连同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未婚夫妻名分,一同打包封存,决口不提,仿佛那是什麽亟待摆脱的污点。
现在,极力想回避的人,成了她。
满心疏离,划清界限的人,也成了她。
这种认知像一根细韧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口。
不剧烈,却带着持续而清晰的钝痛。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国风雪,以及那个不懂眼色丶热情过度的下属,不过是将他这种迟来的丶狼狈的恐慌,映照得更加无处遁形罢了。
他指节分明的手攥着方向盘,目光从後视镜上收回,看向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丶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夜之路,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
近乎三小时後,车辆终于驶入灯火通明的城区。宾利平稳地停在酒店前,两道影子从酒店大堂匆匆赶来。
车门解锁,乔斑斓率先下车,肖顷木着一张脸接过她的行李,“你可真行,滑个雪都差点回不来了。”
乔斑斓哼哼两声,“要你管。”
却还是翘着嘴角,和肖顷肩并肩地走进室内。
霍知枝也下了车,等候多时的秦如瑛冲她温然一笑,“安全回来了就好。”
霍知枝有些愧疚。现在已经接近深夜,大家却为了等她们依旧没睡。
秦如瑛拢了拢身上的格纹羊绒围巾,又冲她身後道,“明总,这次真要谢谢您,把这两个孩子送回来。”
霍知枝转身才发觉,明烛不知什麽时候也下了车,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站在她身後。
他肩头已经落上了细碎的雪花,纯白的冰晶融进黑色大衣的纹理中,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拍落。
头顶一束擦白的灯光倾射而下,将他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寒冷空气中,男人手背上未褪的红痕格外刺眼。
霍知枝垂下眸子,掩去所有情绪,只是依循着秦教授的话头道:“谢谢您,明总。”
客气丶礼貌丶疏离。
秦如瑛轻轻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语气愈发和煦周到,“回国之後我们一定要请明总吃顿饭,以示感谢,还望明总一定赏脸。”
霍知枝只听见他语气淡淡道,“秦教授不用这麽客气”。
一番短暂的寒暄似乎到此为止,她们准备进酒店。只是在她迈开步子的前一秒,身後的男人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叫住了她。
“霍知枝。”
她脚步一顿,秦如瑛则淡淡笑着,一副了然的表情,拍拍她的肩,温声道,“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雪夜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只剩下雪花扑簌落地的细微声响。
霍知枝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瓷偶。
明烛看着她疏冷的侧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向前迈了半步,拉近了一点距离,却又在她周身那股无形的屏障前恰到好处地停住。
“刚才在山上。。。”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融在风雪里,几乎要听不真切,“我不让你们住别墅,并不是针对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透细密的雪幕,落在她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之感。
她脚步未动,只是极轻微地侧过一点身子,表示她在听。
“两个女孩子,和一群不算熟识丶心思各异的男人在那种情况下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不放心。”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他宽阔的肩头和微乱的发梢,风雨被他悉数挡去,半点也吹不到他身前的女孩儿身上。
霍知枝安静地听着。
哦,原来是这样。不是因为厌恶她的出现打扰了他的行程,而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