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边吃一边聊,大多是乔斑斓和霍知枝在说话。
霍知枝不敢问她这些年都发生了什麽,只能尽可能地聊些趣事,哄她老人家开心。
秦如瑛笑意未断过,吃到最後,缓缓放下筷子,头顶的灯泡照得她脸上的沟壑愈发深沉。
她一左一右,执起两个女孩儿的手。
“看着你们现在的样子,老师很欣慰。斑斓在华能主导産品研发,枝枝也在学校当上了副教授,都是优秀的孩子啊。”
“啊,还有肖顷。”
秦如瑛缓缓笑着,道,“我今天刚跟院长聊过,他说明年的优青的推荐指标会给你一个,好好把握,老师相信你。”
霍知枝听她这麽说,心下有些疑惑。
秦老师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人,优青指标的事,不会只告诉肖顷而不告诉她。
霍知枝浅笑着,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今年学院有两个推荐指标,老师您知道另一个是谁吗?”
“噢,院长说,是周迪。”秦如瑛道。
霍知枝嗓音有些生硬,“是这样啊。”
怎麽和她上周五听到的不太一样。
她相信秦老师绝对不会骗她,这件事一定是出了其他的变数。
秦如瑛见她笑容渐淡,稳稳握住了她的手。
干燥粗糙的手掌,却温暖得像冬天的太阳。
她诚恳地推心置腹,对霍知枝道。
“别着急,你今年刚回国,资历尚浅。那个周迪是学院里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枝枝这麽优秀,再等两年,优青丶杰青都会有的。”
霍知枝反握住她的手,沉沉道,“我明白的,老师。”
她原本也没指望今年就能评上,只是那天无意间听见的对话在她心里点燃了一股希望。
此刻希望破灭,会有些失望也是情理之中。
秦如瑛没待太久,精神头便渐渐萎缩了,眼里浮上一缕疲惫。霍知枝三人亲自把她送上车,目睹汽车远去。
夜风猎猎,秦老师走了,霍知枝才有机会开口问,“到底是怎麽回事,秦老师她怎麽会。。。”
肖乔两人比她早回国几年,知道的事更多。
乔斑斓叹了口气,收起笑脸,语调是难得的严肃。
“老师她这几年过得不太好。”
三人沿着马路边缓缓走着。
“老师年轻的时候太拼了,只顾着工作,所以和丈夫感情比较淡,陪两个孩子的时间也不多。大概二十多年前,她丈夫提出了离婚,两个孩子长大之後也和她并不亲,一直定居在英国。”
“前两年,老师查出了乳腺癌,一直在靶向治疗。你回国前几天,她小儿子在英国生了场大病,秦老师在旁边陪了大半年,等儿子病好了这才回国的。”
霍知枝心里不住地冒酸水,急忙问道,“那她离了婚还生着病,身边有人照顾吗?”
乔斑斓道,“有是有,老师毕竟也是院士呢,上头派了人悉心照料,三天两头地关注着她的身体。可是。。。医生能治老师的身体,却补不全她心里的遗憾啊。”
直到回了教师公寓,霍知枝的心依旧很乱。
她今天下班得早,原本打算再看会儿论文,可一打开电脑,屏幕里那些英文字母仿若都动了起来,挣扎着变成一只只黑漆漆的苍蝇,一股脑儿往她心里钻。
霍知枝捂住胸口,烦闷地合上电脑。
她洗了个澡,将自己扔进床里。
关上灯,视野全然黑暗下来。她睁着眼睛,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
漫长而安静的几个小时过去了,霍知枝眼睛依旧瞪得老大,心烦意乱,毫无睡意。
连日里的烦心事想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她心头,闷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憋在心里不行,她得说出来。
可找谁呢?
肖顷和乔斑斓或许已经休息了,她不方便打扰。
这世上还有谁,能在深夜里为她亮一盏灯,听她倾诉心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