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说,“老师,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家咖啡厅做兼职?”
秦如瑛笑容满面。
“枝枝,还记得你和明总订婚的那天下午吗?”
霍知枝重重地点头。
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下午,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
“那天下午,我恰好就在那家咖啡厅里。我看见你,不是以明总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咖啡师的身份,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因客人无理取闹而可能引发的冲突。”
秦如瑛的眼皮虽已有些松垂,显露出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闪着通透的智慧。
“那是我就在想啊,这样一个有勇气直面冲突丶有智慧化解危机丶心思灵活却不失原则,更重要的是,不畏强权丶坚持自食其力的女孩儿,为什麽不愿意到我的门下学习呢?所以我联系了你们福利院院长,他告诉了我实情。”
“也因此,我才会去你订婚的酒店找你,给你一个全新的选择。”
一股强烈至极的酸意从胸腔窜了上来,钻进她的鼻子和眼眶。
霍知枝觉得自己又要哭了,这一次,她完全抑制不住这股汹涌的泪意,嘴角已经不自觉地轻轻抽搐起来,眼前秦老师慈祥的面容变得一片模糊。
“我以为。。。我以为。。。”
她声音里的哭腔越发清晰浓重,几乎语不成调,“老师。。。当初。。。愿意收我,也是因为。。。因为我背後的明氏…因为明烛…”
“怎麽会呢!”
秦如瑛拍了拍她的手掌,失笑道,“傻孩子,你怎麽会。。。哎。。。我的枝枝呀。。。”
霍知枝感觉自己什麽都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自己轰隆的心跳和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她猛地扑进秦老师温暖而单薄的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迷途小船,把脸深深埋进老师的胸口,哭得天昏地暗。
她抑制不住泪意,好像要把这麽多年的委屈痛痛快快地全哭出来,一直哭到几乎力竭,眼泪仿佛都要流干。
原来是这样。
那些她曾在意的的目光,那些她找不到答案的拷问,那些她以为需要用一生去偿还的“恩情”与“枷锁”。。。竟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赤裸而温情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觉得自己真懦弱啊,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愚昧的沙子里,很多事竟不敢去听丶不敢去看,更不敢去问个明白。
最後只能画地为牢,自怨自艾,自欺欺人地咀嚼着那些虚构的委屈,背负着本不该属于她的沉重包袱。
直到此刻,被真相的力量强行擡起头,她才豁然发觉,天空原来一片晴朗,骄阳高悬,并无一丝乌云。
哭到最後,霍知枝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顺着那滚烫的泪水彻底流出身体,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席卷了她。
她的心像是被这场痛哭彻底掏空了,那些淤积的沉疴仿佛也随之流走。
她的身体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雨季,留下湿漉漉的印记。
秦如瑛一边拍着她的後背,一边如同哄睡孩子的母亲一般,淳淳低语。
“我们枝枝呀,从小没有父母照顾,是你自己争气,在孤儿院里顽强地长大,考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最後,也是你自己攒齐了留洋的学费,将自己送上了世界最高的学府深造。”
“枝枝,看呐,无数次救你于水火之中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呀。”
霍知枝感觉有什麽东西在空荡荡的心里破土而出,那是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
她睁开双眼,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她慢慢止住了眼泪,鼻头眼尾嵌着抹不去的红晕。
她用手背有些粗鲁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然後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谢谢老师。”
“谢我干什麽,傻孩子。”
秦如瑛见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这才松开手,拿起桌上搁置的老花镜和手机,点了点屏幕,随即递给她。
霍知枝接过手机,手机上是一份红底黑字的文件。
“这是国家这两年推行的‘熠金计划’,会秘密选拔百来个优秀的核物理学者,参与国防工程的建设工作。”
霍知枝只觉心里一跳,掌心的手机变得无比沉重。
“这个计划很艰苦,需要在荒芒的大西北呆很久,两年丶五年。。。甚至十年。。。谁都不知道。但若是做成了这件事,那便能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堂堂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千古流芳。”
秦如瑛语气很淡,声音却沉甸甸的。
“到那时,凭借你自己的力量,将不会再有人,敢用任何轻慢或质疑的目光看你。”
霍知枝咽了口唾沫,感觉心跳随着秦老师的描述,不再只是悸动,而是逐渐强壮地丶有力地跳动起来,
“我知道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