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吐出这冷冷的两个字,秦壑便进屋去了。
胖大娘眨了眨眼皮跟胖鱼肚似的眼睛,转了转眼珠,刚抽身想离去,但想想又觉得好奇,便悄悄的摸到门口,往里头瞧了眼。果然,那人又对着桌案上的毛笔丹青发呆出神!
那女仙子到底是什么人啊?胖大娘纳闷儿。还有,这男人虽然冷头冷脸的,但长得可真是俊俏,啧啧啧。高高大大的,可皮肤又细皮嫩肉的,看着就觉得金贵得很!比这城主还金贵。而且出手也大方得很。虽然她可以肯定他定不是乐善好施,但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多给钱。
胖大娘本担心着这回只是秦壑的一时兴起,才对夕儿好,却不想这日之后,秦壑却似跟换了半个人儿似的!重新打起了精神一般!他先是叫了人将屋子整修了一番,置办了家具,将家从头到尾休憩了一遍,一下子就敞亮了!又给孩子买了一堆杂耍,拨浪鼓、小人儿画、小刀剑……什么都有!而且都是极好的,只有城里顶有钱的人家才买得起这些从沙漠之外送来的东西!
所以,胖大娘认定了:这冷脸男人定然家世显赫,然后中途遭逢了变故,来这里躲难来了!不不不,不是躲难,是暂时休养、避世而居了。
不过,他长得好、又有钱,真是都不错,唯有一点就是冷淡了些……胖大娘一边卖包子一边想,无时无刻不注意着隔壁的动向。
这一注意,又是一年。这一年虽然小娃娃笑容多了,会说的话越来越多,甚至还识字了!可这男人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冷冷的,不近人情,对女儿也是冷漠得如同陌生人!
胖大娘按捺不住好奇,一日,她躲在门外偷看,却看见这冷漠男人竟然在屋子里教女儿写字。那举手投足,那提笔的姿态,真是要多俊秀有多俊秀……俨然就是一博学的慈父啊!
看得她心神那个荡漾!原来是个闷罐子,心里头暖着呢。她这隔壁真是住了个宝!胖大娘下定论。他们两人都经历了一番风霜坎坷,现下若是配作对,那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秦壑倒是没注意到隔壁住了头虎视眈眈的饥渴母狼,依然生活照旧。他打听到,城里有个小私塾,有先生教书习字。附近的街上也没什么孩子,总让夕儿闷在家里,他也不爱说话……
于是,秦壑花了重金收买了私塾先生,破例将夕儿招了进去——这私塾不收女子。
好在夕儿现在年纪小,放在一处,也看不出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再者……这丫头实在顽皮捣蛋,只怕男孩儿也要吃她亏!
送了夕儿去读私塾,家里就清净了许多,他也可以安心的画画。最近这画儿,销量不错。刚开始他本是不卖的,后来,竟然有人慕名上门花重金求画,坚持了许多日,他实在厌烦,就扔了他一副。却不想,那人捡了这幅画之后,求画的人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甚至有人一掷千金,求他拿出最好的画技,画一幅牡丹美人图,要进献给西域楼兰国的国王!
楼兰国远,倒是不碍事。那国王应当不认识中土的王侯。所以,秦壑就画了一幅,然后在落款处,他刻了一个汉文的印章。夫,壑作。
这是一个谎言,不过看着画,秦壑心里竟然有一丝愉悦!仿佛,这幅画真的是画的他娘子!就在这一瞬间,他有了个想法!他要继续画下去,把他的名字落在画像美人的旁边,然后,这幅画四处散落,千古流传,连后世之人,都要来欣赏它,赞赏这段缱绻的夫妻之情。
尽管,这只是他的一个编制的一个假象罢了。
从这之后,秦壑便没日没夜的画着,各种神态的美人,不论动作、环境、衣衫如何变,画中一直都是同一个女人。后来渐渐的,求画之人也渐渐知道了,时常赞誉、祝福。
可是,每一句祝福,都让他的心底更凉。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是一切早就结束了。
沙漠里民风倒是比中土开放许多,没有那么多拘泥。夕儿渐渐长大,便不那么日日黏在家里了。秦壑以为自己会安静一阵子,却不想,事情绝对不是他想的这般!因为,隔壁那头饥渴的母狼,已经虎视眈眈了许久,准备开吃了!
“琴大画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胖大娘端来一筐馒头。秦壑不爱吃包子,倒是喜欢吃白面馒头。都白白净净的,倒是跟他的形象搭调!胖大娘暗自腹诽着,放下馒头坐在一旁,扭扭捏捏的,胖脸上竟染上几分羞涩。
秦壑看了馒头一样,又瞟了胖大娘一眼。“你这是做什么?夕儿不爱吃馒头。”他顿了顿,“强行买卖我可是不会给银子的。”
胖大娘忙一摆手。“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翠兰可不是那种见钱不认人的人,比那对街的胭脂娘好,比附近的那几家的姑娘都好。”说着,胖大娘瞟了秦壑一眼偷偷打量,继续道:“琴大画师,翠兰看你也是明白、直爽的男子,翠兰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秦壑并不看她,沉默的在一旁,继续画自己的画,将她视若空气。可胖大娘一点都不因此退缩,反而生出急切期盼来——以为他还没拒绝,那就表示已经成功一般了啊!
她捏了个馒头,款款走过去,犹豫扭捏了一二。“琴大画师,这人过日子不外乎吃饭睡觉,其它也没有什么了。”“咱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年轻人的那些花样式也都看淡了,浮华得紧!还是两个人老老实实地相伴到老,才是正理!”见秦壑还没有答话,胖大娘又大起了些胆子,靠过去了几步,扭捏地递过去手里的馒头。“往后啊,吃饭的事儿我来干,睡觉的事儿……你、你来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