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婼听到後,也回了穆婛一个微笑,她两个方才在妊婋出手後,一同从道观里出来,卯足了劲要用这半年来苦练的本领多取几条性命。
她们知道灵极真人此刻正在钟楼上看着,当初她说要送给妊婋的坤乾钺,还有杜婼的龙鳞破云刀和穆婛的青烟七棱镖,能不能归她们所有,就看今日了。
除她三人外,也有几个当初跟杜婼一起从鸡毛贼女子营里跑出来的人,以及道观近几年新收的年轻道士,都各自从观里领兵器认真苦学了许久,今日也都算是衆人的开春大考。
这日上山增援的都是些青壮男兵,在京畿营地中受过颇为规范的单兵训练,与原先跟鸡毛贼对杀时相比,难度是提高了不少,正因如此,才被灵极真人相中,作为开春的考题。
衆人正在松柏林中杀得酣畅淋漓,千光照和千渊海从道观里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身後还跟着几位中年道长,她们分别来到松柏林的两侧边缘处,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住脚,默默抱胸看起了热闹。
她们到这里,一来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对战细节和问题,以备来日提点衆人做改进,二来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离得近些方便随时搭手救人。
妊婋在跟两个男兵拼杀的间隙,瞥见了不远处的千光照和千渊海等人,明白她们是过来“监考”的,一下子更来劲了,她将钺柄横在胯骨边往前一扫,对面两个男兵躲闪不及,近乎腰斩而亡。
她收钺往後踮脚退了一步,那二人的血正好喷洒在她脚前的空地上。
这半年来,尽管她时常在太平观和豹子寨之间忙碌,但只要一得闲,她必得将这钺练到力竭为止,好在那些奔波往返也不是白费功夫,她如今的体力较从前上了好几层,身板也比过去厚实多了。
今日松柏林里的厮杀,到此刻已经过了至少三刻钟,她手里的坤乾钺没有停歇过。
敌人的血从钺刃流到钺柄,被上面繁复精巧的纹路引流到末端,持续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双刃钺的构造使其能在长时间的挥舞中积蓄极大的惯力,只要突破乏力期,杀伤力数度攀升,基本是沾者即死。
到这时,太平观门前还活着的男兵仅剩三成不到,而窄径石阶外原本要重整队伍前来支援的男兵,却被前来助阵的花豹子和厉媗等人拖住了脚步,正在艰难地尝试突出重围,以期回城报信。
花豹子带的人不少,其中许多从前没有正面同人拼杀过的力妇,经历完昨日一战信心倍生,今日都自告奋勇,本来花豹子想着带个三百人也就够了,谁知寨中衆人热情难挡,最後竟浩浩荡荡地来了七百多人。
整个豹子寨半数人都来到了太平观山门外,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与那些进退两难的援军在山中展开了一场恶战。
怒喝摇林,血染砂石。
杀至午错时分,太平观山门内外安静下来,树梢上鸟鸣渐起,草野间伏尸绵延。
厉媗拎着狼牙槊四处查看了一圈,确认过没有装死的,便张罗衆人一起将地上的尸首挪到附近空地上围起来烧埋,免得白骨腐肉引来太多野兽,也容易生疫。
另外一边圣人屠也开始带人收缴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花豹子见大家井井有条地忙着,便独自一人登窄阶往太平观走来。
从前花豹子来这里,都是走石崖路边的後门,这条石阶只两三年前走过一回,今日再次走进窄径内,只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细看时,还有涓涓血流顺着石阶边缘往下奔淌。
花豹子大跨步快走到石阶尽头,只见松柏林中衆人也正忙着往後面山涧里搬运尸体。
妊婋拎着两个男尸的衣领打她面前不远处路过,转头见是她来了,咧嘴笑问:“杀得痛快吧?”
这次从幽州城先後进山剿匪的,连刺史移动幕府带剿匪指挥裨将及其部下所有男兵,共一千五百馀人,至此全军覆没。
花豹子站在松柏林边朝妊婋叉腰一笑:“痛快!”
不多时,松柏林中的一百多具尸体被清扫一空,灵极真人从观内走了出来。
花豹子见到灵极真人,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她施了个俗家礼,灵极真人乐呵呵地还了一礼,谢她带山寨衆人前来相帮。
这时松柏林中衆人也都围了过来,正要听灵极真人说说这日的大考,只见她环视衆人片刻笑道:“我在钟楼上瞧了全程,大家都很不错,这些兵器往後归了你们,莫要疏于练功。”
衆人闻言小小欢呼了几声,妊婋也看向旁边的杜婼和穆婛,三人皆相视一笑。
等大家兴奋完,千光照才从旁边走了一步上来,说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这里,北边也来了消息,後面山下事如何应对,还要诸位稍事休息後一同商议。”说完擡手请衆人一齐入观。
妊婋听完看了花豹子一眼,北边来的消息,应该是镇北将军在平州的最新战况,北伐大军出征那天,太平观和豹子寨都派人悄悄跟去了。
今日她们在山里灭了这批剿匪军,往後还有多少兵马需要应对,确实应该坐下来好好筹划一番。
思及此处,大家稍稍收起了初胜的喜悦,一同擡脚往观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