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幽州城上空的云层开始缓慢翻涌,阳光趁云翻身之际,大片倾泄下来。
雾蒙蒙的光线将刺史府勾勒出一层毛边,厉媗和杜婼先在西侧门甬道上下了马,回身装模作样地伸手扶“长官”妊婋下了马。
守城校尉还派了三个兵跟来,妊婋下马後朝他们摆摆手:“把你们将军的马牵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那三个兵躬身上前,忙不叠牵了马转身去了,他们来时校尉可有吩咐,务必要把马牵回来,这马可是镇北将军亲赠予裨将的大宛马,裨将爱之非常,今日愿意借给刺史府官员已是很不寻常了,他们须得尽快将马送回山下,来日他们将军凯旋还要骑呢。
等那三个兵把马牵走,才有刺史府的吏臣带着两个书吏小跑出来迎接,擡头一看愣住了,这仨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是涿州府衙的。”妊婋一本正经地说道,“幽州刺史联络我家大人共同剿匪,又碰巧收回了一座矿山,这边长官们因此不能抽身,遂遣我来代为安顿流民。”
那吏臣接过妊婋递来的盖印文书,看过内中原委,才忙笑道:“难怪,我瞧长官眼生,一时没能认出来。”
妊婋撩起袍摆大步朝府衙里走去,一面呵呵笑道:“今年上元佳节,咱们两府里还在一处吃酒看戏,大抵是长官当时只顾瞧百戏,是以对同席的我没甚印象了。”
那吏臣见她搬出上元节的事来,当日在涿州府衙瞧百戏的都是两边刺史近臣,他又欠身一笑:“是下官眼拙了。”
妊婋三人跟着那吏臣穿过两道回廊,来到府衙值房里,看那吏臣取过调度衙役的文书盖了印,又拿出开粮仓和药材库房的凭证,正要吩咐人去领当值衙役时,却被妊婋拦住。
她指着旁边厉媗说道:“我们当着两府里刺史大人的面领了这差事,总得要亲力亲为,就叫这一位带文书领衙役安顿流民,到时候我们交差也好有话回,至于府衙其馀人,刺史还另有吩咐,需请今日当值的都来此间同听,劳驾长官协同则个。”
刺史府留在城中的共有二十个吏臣和七十个衙役,此刻正在这里当值的,是其中十个吏臣和三个衙役,其馀吏臣都是今天不当差的,而其馀衙役则在城中各坊粮仓库房等处当值,方才那吏臣盖了大印的调度文书,就是要去各坊间调这些当值衙役的。
那吏臣闻言应了一声,回身叫来後面的书吏,让他把府中当差的都叫到这边值房门外,随後双手把文书凭证递给了厉媗。
不多时,刺史府中所有当值人全被书吏领到了这边小院里,妊婋见人到齐了,擡脚往外走来,几人在值房门口站定。
那吏臣清了清嗓子,刚要跟衆人介绍这几位涿州府衙来协办要务的官员,却不料被旁边的厉媗冷不丁擡手照後颈猛然一击,当即瘫软在地。
衆人被这突变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妊婋和杜婼已擡腿掏出藏在官靴里的短刀,一左一右向前攻其不备,以迅雷之势将那十来个人撂倒在地。
等那些人都倒下了,妊婋轻轻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朝厉媗笑道:“我俩收拾这里,你去忙吧。”
厉媗方才也顺手敲晕了两个站在附近的书吏,听妊婋说完这话,她整了整衣襟,抽出别在腰间的文书凭证,昂首阔步地走出府衙。
厉媗先到坊间领了三十名衙役,分派了他们开仓开库,将粮食药材等物搬至坊内空院落中,临时作为设粥施药的地方。
吩咐完这些事後,厉媗才又带一小队衙役往东城门赶来。
日光渐渐清透起来,头顶的云层不知何时被风吹薄,再也遮挡不住初春的艳阳。
厉媗踏着光影走到东城门附近,隐约听到一些喧嚷,是城外传来的。
守城校尉已派人点了一百名侍卫在这里列队等候,见厉媗来了,带队的百户走上来说道:“公告已贴,城外流民都到城下了,现在开城门吗?”
厉媗点点头:“兴义坊和善通坊都准备好了,开门吧。”
那百户转身去传令,两队守城军跑到城门内侧,将两扇沉重大门轰隆隆打开。
外面的流民听城头上的守卫说城中给她们准备了安置地点,开门时倒还颇有秩序,被两队士兵引着往兴义坊和善通坊的方向走去。
厉媗站在城门边,背着手扫视那些进城的人们,恰好迎上了一道目光,来自一双锐利的豹眼。
她很t快看清,流民中除了花豹子,还有许多豹子寨的熟悉面孔。
大家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