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卧榻上,髻半松,任由白芷为她梳理长。
玉梳缓缓掠过乌丝,动作轻柔,一如往昔。
直到梳齿经过脑后那个精致的蝴蝶结时,虞妩华忽然轻叹:“你说,为什么有些人非要别人疼一次,才知道什么叫忠?”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帘栊。
可就在这一瞬,她有意让指尖轻轻擦过白芷腕上的伤处——隔着薄纱衣料,那一碰微乎其微,却足以触她的金手指。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听”到了柴房里的惨叫,不是出自他人,而是从白芷心底最深处迸出来的无声嘶吼;她“看”见少女在沸水中颤抖的身影,以及那双始终闭紧的眼皮下,汹涌奔流的泪水;她甚至“尝”到了那句埋藏至深、几乎被恐惧吞噬的低语——
对不起小姐……
虞妩华睫毛微颤,旋即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与冷厉。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继续任由梳子滑落梢。
信任从来不是恩赐,而是用痛浇筑的牢笼。
翌日清晨,崔司香悄然入殿,在耳畔低语几句。
虞妩华点头,取出一个描金小盒,正是白芷惯用的胭脂匣。
片刻后,崔司香将其打开,挑出些许膏体,混入一种近乎无味的灰白色粉末——那是以梦引草、忘忧蕊为主料调制的新方,微量摄入可诱潜意识中的深层记忆,尤其对创伤最为敏感。
与此同时,冯都尉回报:西阁通往冷宫的小径近日屡现异常足迹,老周婆连续三夜出入该道,行踪诡秘。
虞妩华凝眉片刻,淡淡下令:“设暗哨,不要惊动她。我要知道她见了谁,留了什么话。”
当夜,月隐云层,万籁俱寂。
虞妩华卧于床榻,听着隔壁暖阁中传来轻微辗转之声。
她闭目静躺,唇角却缓缓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风暴尚未降临,但雷声已在地下滚动。
有些人注定要在黑暗中行走,而她,只需点燃一根火线,便能让整座迷宫为之崩塌。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昭阳殿内,烛火将熄未熄,香炉中残烟袅袅,似有若无地缠绕在帷帐之间。
白芷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中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渊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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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那一幕仍清晰得令人窒息——母亲被拖进柴房,哭喊声戛然而止,血顺着门缝汩汩流出,而她躲在墙角,连一声都不敢吭。
这不是她的记忆。
可那痛楚如此真实,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一寸寸剜进她的魂魄。
她下意识摸向右腕,布条之下,皮肉焦黑溃烂,灼痛隐隐不散。
她咬牙起身,脚步虚浮地推门而出,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在月下宫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风穿廊过院,吹得回廊灯笼晃动不止。
她不知何时走入西阁偏院,荒草掩映的枯井旁,一道佝偻身影正鬼祟四顾。
是老周婆!
她屏住呼吸,缩身藏于假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