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萧玦——不是暴戾的君王,不是多疑的权谋者,而是一个被童年阴影缠绕、恐惧失去的少年,在绝望中伸手抓最后一缕光。
她怔住了。
几乎要脱口而出:“原来你也痛过。”
可话到唇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下。
她笑了,轻轻挣脱他的扶持,退后半步,行礼如仪:“陛下万金之躯,不必为臣妾担忧。”
语气恭敬,疏离,滴水不漏。
唯有袖中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悄然渗出,染红了袖内暗绣的并蒂莲纹。
她转身走向偏阁,步伐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在对抗体内翻江倒海的混乱。
耳边依旧回荡着无数哭泣与呐喊,分不清哪些是别人的执念,哪些是她自己濒临溃散的灵魂碎片。
她不能倒。
一旦倒下,虞家便真的一败涂地。
回到昭阳别院密室,烛火幽微。
周仲安与沉香姑姑已在等候,神色凝重。
“断引汤已成。”周仲安低声,“可截逆流之息,护心脉根基。”
白芷端着药碗上前,眼眶通红:“小姐,趁您歇息时服下吧,哪怕一次也好……您再这样透支下去,迟早会连‘虞妩华’这三个字都忘干净!”
虞妩华倚在软榻上,闭目良久,忽而睁眼,眸光如刃。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她冷笑,“偷配禁药,妄图切断我的能力?你们是要废了我的手?没了它,谁替我娘讨命?谁护我兄长周全?谁让魏长林跪在我面前,一口一口吞下他亲手调制的毒药?”
“可您若没了自己呢!”白芷跪地痛哭,“我们守的从来不是贵妃,是小姐啊!”
虞妩华沉默片刻,抬手抚上胸前凤印,冰凉玉石贴着心跳的位置。
她轻笑一声,嗓音沙哑:“棋子不怕死,怕的是没人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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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映照她侧脸,美得凄厉,也孤得彻骨。
夜深人静,她独坐密室,取出一只旧木箱,开始焚烧尘封之物。
信笺、玉佩、残衣……一件件投入火盆。
火光中,一幅画像缓缓展开,画中女子眉眼温柔,题款“慈母遗容”。
火焰舔舐画角,正要将其吞噬——
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一道小小身影停在帘外,怯生生开口:
“贵妃娘娘……”小玉环站在帘外,身影单薄如纸,指尖紧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揉碎:“贵妃娘娘……”
虞妩华手下一顿,火盆中那幅画像正烧去半边容颜,只余下眉梢一缕温柔弧度,在跃动的火焰里忽明忽暗。
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合上木箱盖,压熄了最后一丝火星。
“进来。”她的嗓音冷而平,像结了冰的湖面,不容波澜。
小玉环怯步而入,目光落在地上尚未燃尽的残片上——一角绣纹熟悉得刺眼,是旧年宫装常用的云霞锦。
她咬住下唇,终是忍不住抬头,盯着那半幅画像:“娘娘,那是……您母亲吗?”
虞妩华静默良久,才缓缓抬手抚过额际,似要按住颅内翻搅的钝痛。
她望着火盆中余烬飘散,如同那些再也唤不回的时光。
“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但我记得,她死前叫我名字……可我现在,想不起那个声音了。”
小玉环怔住,眼眶忽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