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猫在屏风后的软凳上,努力缩成一小团。
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苦着一张小脸欲哭无泪。
此刻她由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因为这屏风压根不隔音,外间的动静没遮没拦的,句句都往她耳朵里钻。
她甚至能听出谁的茶杯搁在案上时重了些,谁说话时刻意放低了声调。
经过方才那一出,席间的气氛似乎凝滞了片刻。
但很快,那些久经官场的老臣们便仿佛无事生一般,重新将话题引回了正事上。
只是言辞之间,似乎比先前更加谨慎了几分。
他们谈的,正是昨日璟王殿下在早朝上提的“重农重商”之策。
席间多数人对此政策持反对意见。
有人说“农为本、商为末,此策恐乱了根基”,
有人叹“商贾逐利,若过度扶持,恐生民怨”,言语间满是顾虑。
却有极少数人觉得此策极具远见,若推行得当,必于国于民大有裨益。
甚至力劝轩王殿下主动出击,将这一政策的实施权揽入手中。
严初目光无意间往下一垂,恰好落在屏风底部那道窄窄的缝隙上。
昏黄的烛火从外间透进来,刚好能照见轩王裴衍衣袍的一角。
更清晰的,是他搁在案边的手,骨节分明。
指尖偶尔会轻轻叩击桌面,节奏不急不缓。
像是在跟着谈话节奏思索,又像是单纯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却莫名让人觉得安稳。
他的声音平稳而冷静,虽只对此政策寥寥数语,却已字字切中要害。
那语气中透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沉稳力量。
明明是少年模样,言谈间却已有了几分帝王般的决断气度。
听到这里,严初倒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这话题不算机密要务,而是关乎民生经济,她其实挺想表意见的。
这政策得实施啊!
重农只能解决温饱,经商才能真正财!
只有让银子流动起来,国库才能充盈;
国库有钱,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国家才会长治久安。
古代人总是重农抑商,无非是怕粮食不足百姓挨饿。
又总觉得商人奸猾、唯利是图——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百姓吃不饱,国家必生动荡,因此无人敢冒险。
然而,恰恰是敢于冒险之人,才能站在时代的潮头。
因为这局根本不会输。
也不知道这位殿下心里到底怎么想。
原书里,璟王将这一政策推行得风生水起。
导致后期轩王几乎无力抗衡,只能被迫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想到这儿,严初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她似乎……并不愿见轩王殿下被逼至那般境地。
即便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那声来自屏风后的、极轻极浅的少女叹息。
还是悄然钻入了裴衍幸的耳中。
让他执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竟有一瞬的出神。
……初初可是觉得无趣了?
就在严初听得兴起,甚至暗搓搓恨不得掀了屏风加入讨论时,外间的谈话似乎终于告一段落。
几位大人起身,寒暄告退的声音陆续传来。
哦豁,等人都走光,她是不是也能开溜了?
在这儿猫了快一个时辰,也不知欢竹那边情况如何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疏落,先是靴底踏过青砖的声响慢慢远去,
再是包厢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最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极轻的呼吸声。
严初才小心翼翼地、用气音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