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楠不说话,明知撒不了谎,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麽不敢看我的眼睛呢,”白晚风低头看着他:“嗯?”
怎麽敢看他的眼睛呢?只要看见他的眼睛,楚言楠便什麽也说不出口了。
说自己这些年的狼狈?说自己这些年的无用功?还是说自己哪怕放下过去,也还是在再次相见时喜欢上了顾清?
他说不出口的。
“跟我说一下你和他的事吧,我好决定是阉了他,还是宰了他。”白晚风说。
楚言楠想推脱自己困了,但是白晚风微微偏过了头,展现出自己混血特征明显的侧颜,楚言楠就什麽推脱的话都忘了。
大坝将倾,痛苦犹如江水侵蚀着麻木的心,楚言楠将这些年的痛苦与不如意卖了个干净,到最後只知道埋在白晚风怀里无声流泪,泪流尽了丶累了就睡了,什麽也忘了……
白晚风给几乎昏死过去的楚言楠盖上被子,转头道:“进来。”
沐子归开门进来,身後跟着付乖。
付乖讪讪刮了刮鼻子:“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麽不凑巧……但我没听到多少的!”
“嗯,先给他把药挂上。”白晚风起身让开位置。
“晚风,”付乖一边配药一边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怀疑楚言楠被做局了。”
白晚风垂眸沉思片刻,将楚言楠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可能吧。”
“你也觉得是吧,”付乖看向楚言楠:“那楚言楠怎麽可能感觉不到。”
“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什麽爱不爱的吧。”白晚风解释:“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到时候只会更难过。”
“也不能这麽说吧……”付乖想反驳什麽,却听沐子归说:“就是这样的,楚言楠当初就知道顾清还爱他,但是他不相信顾清会为了他放弃继承权,不然张嘴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耽误这麽多年。”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误会,但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白晚风说:“就像生锈偏逢下雨天,没有人能在雨後安然无恙。”
偏偏是下雨天,偏偏他们都生了锈,偏偏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付乖哑然。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楚言楠吊了一夜的药,第二天还是有些发热,白晚风把粥端进客房喂他,他张嘴喝粥:“啊——”
楚言楠不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麽,白晚风就也不提,只在喂完粥後对楚言楠叮嘱道:“你要还难受就继续睡,要闲不住就自己玩去,有问题来敲我房间门。”
楚言楠乖巧点头应是,白晚风见状便不设防地回主卧补觉了,未曾料想到他将找楚言楠一个下午。
白晚风说的“闲不住就自己玩去”,是指在家里玩,看电视丶健身房丶家庭影院,甚至楚言楠想打街机游戏,白晚风也能找人给他送PlayStation。
但是楚言楠显然忘记了医生“不能见风”的忠告,吃完早饭觉得屋子里太闷,决定下楼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结果刚把门关上,楚言楠伸手一掏口袋,动作一顿,没有?不信邪地掏另一边口袋,也没有——他手机忘带了。
楚言楠:“……”
楚言楠回头看着门把手上闪着蓝光的指纹锁和密码锁,思考在他不知道密码也没有录入指纹的情况下,密码错误丶指纹错误不被智能报警的可能性,但是擡头看了一眼大门已经开始闪红光的人脸识别,最终决定放弃实践。
所幸他出门前套了件外套,外套口袋里放了钱包,除了欧元丶美元丶英镑和一点点法郎外,还有回国时在香港兑的一点点港币,和几百块钱人民币。
行吧,还不算太糟糕,出去玩喽。
沐子归不愧是富五代,江南落脚的房子都是市中心的豪宅盘,楚言楠去步行街的路上,看见了不少小吃摊,馋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流浪地球三年回来,哪还能抵住美食的诱惑?
但楚言楠却有所顾忌不敢外食,只能边看边散步,不知走了多远的距离,忽然听见身後有人犹犹豫豫喊:“楚,楚老师?”
虽然出国那段时间也有人这麽叫过楚言楠,但他还是恍惚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了,这个短暂存在于他的人生中的称呼。
楚言楠一回头,就见来人高挑纤瘦,穿着厚棉袄,扎着高马尾,看向他的眼神很是惊诧,右眼下的泪痣都因为皮肤轻微的颤粟而抖动。
看清来人的模样,楚言楠微微一愣,然後露出一抹笑:“好久不见啊,应如是。”
“好久不见,我,我都不知道能在这里遇到你。”应如是以往漠然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心的喜悦,片刻後又重归平静:“真的……好久不见了。”
“嗯。”楚言楠压下心口的酸痛,笑问:“一起逛逛吗?”
“好啊。”应如是走上前与他并肩。
“当初,我走得太早,还没看到你们上大学。”楚言楠微微仰头,叹了口气:“现在想想,还真有些遗憾啊。”
“你没问顾老师吗?”应如是问。
楚言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