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垂眸看着不锈钢调羹,调羹里倒映着模糊的楚言楠,其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顾清就知道他瘦了好多,肤色也深了不少……
楚言楠脸上端着笑,神思却已经恍惚了,他接受他和顾清成为过去式,可是真正见到顾清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太多太多,他甚至无法面对他自己。
当初他就是因为无法面对,所以才出国逃避,如今回来他已经能面对很多了,面对他无法放下过往的事实,面对刻骨铭心的感情成为过去式,面对他的生活被以一种荒诞的形式毁掉,他都能面对了,剩下无法面对的以後也能面对,可那唯一无法面对的,却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包厢里有人喝大了,肩膀搭着肩膀,相互依靠着唱歌:“我们这麽久没见,却没人敢聊重点,我们错过了几年,是应该成熟一点……”
包厢里错过了几年丶不敢聊重点的两人,并排坐着沉默地喝酒。
“……不再像分手时一样疯癫——喂!你们谁选的歌啊?好不容易聚一趟诅咒谁呀,谁分手——唔?”苏杉被高笑笑捂住嘴,岑泽端踩上椅子说:“谁放的歌啊,换一首!”
“我。”放歌的人站出来,赫然是应如是,“换哪首?”
“随便哪首都可以!”
“这样啊。”
于是下一秒,应如是又放了一首分手情歌,岑泽端奔溃大喊:“应如是!”
最後在岑泽端的坚持下,应如是把歌换成了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大家一起欢唱:“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在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言楠的手机响了。
楚言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忽然站起身,笑说:“我得八点前回去,先走了。”
“好。”高笑笑也站起身:“我送你。”
岑泽端跟着一起站起身:“打车了吗?”
“没,有人来接。”楚言楠笑。
顾清攥紧手里的酒杯,闷头又干了一杯白啤,忽然也站起身,像是想说些什麽。
高笑笑和岑泽端相视一眼,岑泽端拉住顾清,说:“顾老师!我有题目不会!麻烦你教一下我!”
高笑笑拉着楚言楠往外走,在走出包厢门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楚言楠回望了一眼,与顾清对上视线。
两人的目光相撞,摩擦出灼热的泪意,又同时撇开了眼睛。
餐厅的走廊上,楚言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是岑泽端当初在新加坡给他的那张卡,卡里已经有了小几万。
“嘘——不要告诉岑泽端。”他将银行卡塞进高笑笑手里,说:“你们未来如果结婚,这就是我随的份子钱。”
如果没结婚,这就是青春损失费。
高笑笑握着银行卡,疑惑问:“你不来参加我们婚礼吗?”
楚言楠迷迷糊糊地笑:“不了,我还要去追求诗和远方。”
沐子归等在餐厅门口,斜倚在车上,见楚言楠被人扶着,走路跌跌撞撞,上前从高笑笑手里接过人,问:“他喝酒了?”
高笑笑思索片刻,点头,用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甲盖比了一条缝隙:“一点点。”
“得嘞。”沐子归看上去很无奈,对高笑笑轻笑了一下:“我是他哥,谢谢你送他出来,你们年轻人也早点回家。”
“不用谢。”高笑笑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说了:“刚刚,顾老师也来了,楚老师可能很难过。”
沐子归挑眉,点了点头,笑:“我知道了。”
把楚言楠扶上库里南後座躺下,下车後没有立即坐上驾驶位,而是给白晚风打了个电话,“学长。”
“嗯?”白晚风应了一声,抽空一边敲键盘一边翻书。
键盘的哒哒声和翻书的沙沙声传出听筒,沐子归看向餐厅二楼,窗口有个亚麻色头发的人影向下望。
“楚言楠又遇见那个姓顾的了。”沐子归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所以喝了点酒,你让阿姨做点醒酒汤,顺便把付乖叫过来。”
“……好。”白晚风叮嘱:“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