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闻潮落看着那道伤口,思绪飞转。
方才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换成任何人都来不及细细思考,做出的反应只能是凭借本能。
他的本能是不忍看祁煊脑袋开花,因此顾不得安危试图化解白鸟这一击,甚至没想过那一爪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麽後果。
而祁煊的本能,亦是如此。
在闻潮落惊呼出声时,他便猜到了可能到来的攻击。
彼时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一手护住了闻潮落的脑袋,另一手护在了对方後心。那一刻,祁煊甚至不知道落下来的,究竟会是白鸟的一爪,还是一啄。
倘若是後者……
牵狼卫下一个要烧的,就是祁煊了。
“你身上还有能防身的东西吗?”祁煊沉声问。
“有。”闻潮落回过神来,摸出了腰间的匕首。
祁煊点了点头,示意闻潮落握住匕首,自己则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取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
他将闻潮落护在身後,以短刀光滑的刀身为鉴,透过刀身上映照出的镜像查看外头的动静。刀身所映画面虽不清晰,却依稀能判断出受了伤的白鸟依旧在原地,并没有追过来。
妖异受伤後虽然会恢复,但白鸟的两只翅膀中都卡了箭,很难彻底恢复。哪怕他化成了人形,那两支箭依旧会卡在他的胳膊里。
到底只是十来岁的孩子,虽化作了妖异,心智却没有变化,骤然经历这些无法像大人一样处置得当,只能无助地趴在那里硬挨着。
闻潮落扒着祁煊的肩膀,探出半颗脑袋看了一眼,就见白鸟伏在地上,看上去伤得不轻。先前未及细看,这会儿闻潮落才认出这白鸟是只隼,而且他身上也并非通体雪白,夹杂了零星的褐色斑点,只是先前天色昏暗再加上离得远,因此看不清楚。
一路逃跑加上方才那奋力一击,已经耗尽了白隼的体力。
闻潮落和祁煊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白隼暂时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祁煊扬了扬手中的短刀,似乎想趁机去动手,闻潮落却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谁也不敢保证,白隼会不会在最後关头仍有馀力。若此时动手,只要被白隼啄上一口,祁煊这条命就交代了。
而且,另一个孩子尚未出现。
他们还得再等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退到了离白隼更远一些的所在,并找到了一处狭小的空间,刚好可以勉强容纳一人。
祁煊将闻潮落推进去,自己则挡在了外头。
闻潮落并未与他拉扯,而是伸手掀开了祁煊的外袍,拿匕首割破了他的寝衣。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祁煊手上的伤口,否则一会儿若是再动起手来,他们太被动了。
祁煊的伤口很深,闻潮落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他现在只庆幸方才白隼没有下嘴,否则他就要丧偶了。
“你身上有伤药吗?”闻潮落低声问。
“今日没带,随便包一下就行了。”
祁煊一边回答他,一边攥紧了短刀,眼角的馀光依旧落在白隼身上,防止对方忽然暴起。
“忍着点。”闻潮落干净利落地替祁煊包扎了伤口。
祁煊一声没吭,待他包好後才哑声道:“二郎,我没想到,你方才为了护着我,竟连性命都不顾了。”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舍命护着他。虽然最後受伤的是他自己,可闻小公子为他奋不顾身的那一幕,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废话,难道换了你,会不顾我死活吗?”闻潮落道。从前他虽然对祁煊百般挑剔,千般不满,可对方毕竟是他的夫君。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他肯定是要顾着祁煊的,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守鳏吧?
“自然是要顾着你的。”祁煊说。
闻潮落低头看着祁煊受伤的那只手,血迹自布巾上洇出,染红了一大片。
“一会儿若再动手,你躲我後边吧。”闻潮落说。
祁煊并未回答,只盯着眼前之人,眸光里情绪翻涌。
近来他对闻潮落种种奇怪的行径,有过许多猜测,但一直不敢证实。经历今日之事,他心中那个念头,算是彻彻底底清晰了。
他现在可以笃定,就是他所料那般。
闻小公子……心悦于他。
因为心悦于他,所以经历地动劫後馀生,才会第一个想见他。
因为心悦于他,所以才会朝他撒娇,一时让他抱着,一时让他背着,一时又让他哄着吃饭睡觉暖被窝。
因为心悦与他,所以今日遇到危险时,会不假思索想保护他……
祁煊一颗心烧得滚烫,到头来反倒说不出话了,只盯着人看。闻潮落被他的眸光灼得浑身不自在,拧眉瞪了他一眼,却又顾忌着他的伤不好动手推搡。
“你是中了妖毒吗?眼神直愣愣的。”闻潮落问他。
“二郎,若此番你我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