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
夏油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被决绝取代。他擡手召出一只普通的咒灵。
其实他有能直接放火的咒灵,只要心念一动,火焰就能瞬间吞噬整座屋子,可他犹豫了。他想亲手点燃这场“告别”,哪怕这双手会沾满罪孽。
火柴划亮的瞬间,橘红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咒灵带着火柴飘向厨房的煤气竈,听着煤气泄漏的“嘶嘶”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下一秒,浓烟从父母的卧室门缝里滚了出来,伴随着隐约的咳嗽声。
“……!!!”
他疯了一样用肩膀去撞门,“爸!妈!开门!”肩膀撞得生疼,门却依旧紧闭。
他忽然停了下来,靠在门上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怎麽会不懂?
父母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怕他自责,怕他日後活在愧疚里,所以选择自己动手,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浓烟越来越浓,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可他却一动不动,任由那灼热的气息裹住自己,像是在接受这场迟来的惩罚。
*
火焰愈发猖獗,红黑色的焰浪张牙舞爪地舔舐着空气。晴天娃娃的布料早已被烧得焦黑,丝线在高温中寸寸断裂,最後一点残破的棉絮也被火舌吞噬。
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禁锢五条悟灵魂的枷锁彻底碎裂。
他的意识像是从深海中猛然上浮,失重感过後,是前所未有的轻盈。灵魂脱离了玩偶的躯壳,漂浮在半空中,下方燃烧的房屋还在发出“噼啪”的坍塌声,焦糊的气味萦绕不散,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灼热。
视线越过熊熊烈火,落在那个正转身离去的黑色身影上,那人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身後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五条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灵魂飘在夏油杰身後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穿过寂静的小巷,看着他指尖的咒灵悄悄隐去,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指节泛白。
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夏油杰会带着满身罪孽走向更黑暗的深渊,而他们之间,会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直到最後刀刃相向。
如果当时他能多一点耐心,在夏油杰迷茫的时候拉住他的手;如果当时他能多一点包容,听懂他那些没说出口的挣扎;如果他没有那麽骄傲,没有总想着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杰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是不是还有可能回头?
这些念头像细密的针,扎在五条悟的灵魂深处,疼得他几乎无法维持形态。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温和又坚定,像穿透浓雾的光:“悟!醒来吧。”
要放弃吗?放弃那些遗憾,放弃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
不对,不是放弃。
五条悟忽然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重新来过的机会。
困住他留下来的,从来都不是狱门疆,而是十年间的愧疚与悔恨,是明知可能却没能抓住的“如果”。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燃烧的黑夜,而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熟悉香味。
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後拥住了他,带着十年未曾改变的温度,还有藏不住的担心:“醒的可真慢啊悟。”
夏油杰任由他转过身,紧紧抱着自己,身体放松地靠在他的胸膛,甚至还轻轻拍了拍他的後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接下来要怎麽做?”
五条悟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未散的梦境馀韵:“杰,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只黑色的小鸟,它本来和主人一起待在温暖的窝里,可後来它飞走了,飞到了很黑很黑的地方,主人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到它。”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攥住自己的衣角,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你说,那只小鸟还愿意认它的主人吗?”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然後,夏油杰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笑意,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清晰地传进五条悟的耳朵里:“它愿意。”
得到满意答案的瞬间,五条悟的身体稍稍离开了些。
他擡起头,幽蓝色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夏油杰,眼底没有了梦境中的迷茫与痛苦,只有失而复得的珍视与坚定。四目相对的瞬间,十年的时光仿佛被压缩成一瞬,那些错过的丶遗憾的丶悔恨的,都在这一刻有了重新弥补的可能。
“杰,”五条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活下去吧。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曾经的约定,是作为赎罪,去拯救那个我们都想守护的咒术界。”
夏油杰愣住了,随即,他的眼底泛起淡淡的泪光,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释然的笑容。他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轻松:“我求之不得。”
一阵白光自二人眼前闪过,结界术,破了。
作者有话说:
----------------------
啊啊啊,终于写完这一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