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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家的温暖 一碗粥一份爱（第1页）

龙北琴把分给外人的粮食推出去，砰地带上门板，隔绝了外面那些乱糟糟的哭喊。他喉咙火烧一样疼，对着墙角两个小的硬邦邦喊：“看什么看？生火！”

两个小的被吼得一激灵，慌忙往灶口爬。龙北琴自己拿了豁口瓦盆，从米袋里舀了满满一盆白米。米粒沉甸甸的，撞得盆底响。他转身去院子里抱柴火，回来时看见娘还撑着炕沿在那抽气似的咳，咳得背都弓起来。

“咳咳……你……”娘喘着，浑浊的眼睛定在他抱着柴火的胳膊上，“作……作甚妖……”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龙北琴没应声，把柴丢灶口，蹲下去扒拉冷灰。打火石撞了几下，火星溅在干麦秸上，一股呛人的浓烟腾起来。他被烟呛得弓起背，连着咳了好几声。

“咳咳咳……”娘那边咳得更凶了，指着他，又急又怕，“别……别折腾火……咳咳……惹祸……”

水终于滚开了大泡。龙北琴舀水的手很稳，米粒哗啦倒进破铁锅。水汽裹着新米的甜香冲出来，一下子压住了烟味。娘使劲吸了吸鼻子，咳嗽猛地一顿：“什……什么味……？”

龙北琴抄起案板上的鲜猪肉，一刀下去狠狠剁！案板砰砰闷响，肉沫飞溅。

“肉？！”墙角的小女儿小丫猛地瞪圆了眼珠子，声音尖得劈了，“哥……是肉？！”小男孩栓柱喉咙里“嗬嗬”响，眼珠钉在肉泥上拔不出来。

“鬼叫啥！”龙北琴头也不抬，手起刀落更急了。他把剁碎的肉泥抓了一把，扔进旁边小砂锅滚水里。粉肉沫瞬间变色，一股带着油花的鲜味直冲起来。

“真……真是肉香……”娘的声音抖了，撑着炕沿的手指抠进泥坯里，“哪……哪来的……咳咳……”

“吃你的！”龙北琴舀起一勺撇净浮沫的清汤，哗啦浇在娘碗里那堆冒尖的热白粥上。黏稠的粥吸了汤，油亮滚烫地散着热气。他把碗往娘那边一递：“喝！烫着喝！”

娘枯瘦的手指抖着捧住滚烫的碗，指尖烫得一缩，又死死攥住碗沿。那香味太冲，撞开了她喉咙口的血腥味。她小心把嘴凑近碗边，吸了一小口热汤。“嘶……”烫！但那股烫劲儿裹着油香往下走，喉咙口那块火烧火燎的铁疙瘩像被烫软了。她憋着不敢咳，又猛地吸了一小口，眼睛都闭起来：“热……热乎……”

龙北琴这才转手给弟妹。开罐头的动作利落粗暴。“嘭！”黏糊糊的肉酱挖出来两大坨，扣在他俩的空碗里。小丫看着那堆红亮的酱糊在热气腾腾的白粥上，凉酱盖热粥，没完全搅开，香是香，可看着就腻。她没敢吭声。旁边的栓柱可忍不住，伸着脏手就要去抓酱：“哥！酱！”

龙北琴啪一下打开他的手：“拌着吃！别弄身上！”他自己端起满满一碗干饭，只挖了一小勺肉酱淋在饭尖上，胡乱拌了两下，那红酱裹住饭粒，油亮亮的。他扒了一大口进嘴，嚼得飞快。

栓柱看得清楚，嘴里的馋虫闹得更凶了：“哥！你酱少！俺……俺匀你点？”他怯生生把自己碗里还没拌开的酱块往龙北琴那边推。

“吃你的！”龙北琴鼓着腮帮子嚼饭，声音含混但斩钉截铁，“咸！”

娘碗里的汤粥终于下去了小半碗。那股热乎劲儿在胸口顶着，压得咳嗽都轻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点。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碗底的油花，再抬头，就看见龙北琴把那牛皮纸包掏出来了。他倒了半碗清水，捏出两粒小白片片，塞进她手里：“吃了。”

娘盯着手里冰凉滑溜的小东西，又看看龙北琴那碗咸酱拌饭，再看看缩在灶口扒拉酱糊饭的两个小的，眼泪忽地涌上来：“娃……这是……啥……你……你吃的啥？”她手指哆嗦着指向他那碗酱。

龙北琴眉头都没动：“酱饭。顶饿。”他嚼着饭，又催她：“药，咽了。”

娘喉咙一梗，眼泪砸在药片上。她一仰脖，咕咚一声，连药片带泪水和着咽了下去。冰凉滑下去，还没等她细品那怪味，喉咙口那块盘踞了不知多久的、像生了锈的铁疙瘩，咯吱……悄无声息地……化了！

那股一直勒着她喘气的绳子松开了！她试探着吸了一大口气，又深又长！一股凉丝丝的气息盘在喉管里，胸口的憋闷散开了一大片！她猛地抓紧炕沿，声音都变了调，尖利里带着不敢信的哭腔：“松……松了！不梗了！这……这是仙药？！”

龙北琴没理她，只是低头又扒了一大口自己的咸酱饭，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墙角的小丫偷偷舔着碗边最后一点油亮的酱渣子，脸上糊得花里胡哨，看着自己哥哥，小声嘟囔，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像做梦似的讨好：“哥……这肉……以后还有吗？哥……以后不要卖我了……不要了……”

龙北琴塞饭的筷子顿了一下，没说话，嚼得更用力了。娘死死盯着他那张糊着酱痕、只顾大口扒饭的侧脸，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舔得溜光的空碗……白天那堆吓死人的白米和铁筒子算什么？都不如此刻这碗裹着咸酱的饭让她心口翻江倒海。这孩子……撞的哪是妖？是把心都掏出来给这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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