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箴的笔杆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
案头高高垒起十二本新抄录的《大夏律·职役篇》,颇为诡异的是,每一本中“违休者杖二十”那一行字,墨迹都如同被水浸过般晕染开来,化作了模糊的云团状。而在其旁,赫然浮现出歪歪扭扭的新批注:“歇不够,效率低,罚多了人心凉。”
“大人,”抄录官小吴缩着脖子站在廊下,声音颤,“小人昨夜守到三更,门窗封条纹丝未动。禁卫也赌咒誓,说连只飞蛾都未曾放入。”他指尖还沾着新研的墨渍,面色惶惑,“您说这……这莫非是……?”
“莫非是九殿下的神仙手段?”玄箴忽然笑了,抬手揉了揉酸的眉心。他想起三日前,谭浩裹着毯子在御花园里边打哈欠边嘀咕“律法别写得跟催命符似的”,当时只当是皇子随口一句牢骚,谁曾想,这小子连睡梦中都在改动规矩。
檐角铜铃被夜风拂过,出清脆的轻响。玄箴抽出压在最底下那本墨迹清晰的原始版本,“违休者杖二十”几个字依旧赫然在目。他凝神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抚上纸页——指尖传来的并非竹片的冰凉,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带着生命律动的暖意,竟像极了谭浩常挂嘴边的“百姓睡醒后那股子活泛劲儿”。
“去请星宗圣女来一趟。”他对小吴挥了挥手,“就说修律司遇着些玄妙事,想借贵宗的留影玉璧一观。”
林诗雅的绣鞋踏在青石板上,步履比往常更轻三分。她怀中抱着半尺见方的玉璧,表面淡金色的纹路如水波流转——此乃星辰仙宗用以铭刻天地异象的秘宝,便是月华流转的轨迹也能清晰留存。
密阁内,窗棂漏下清冷月光,将案几上的律书映照得一片素白。林诗雅屏息凝神,悄然隐于梁上,掌心玉璧泛起微光。
子时三刻,更鼓声刚落,她耳畔便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咔嗒”声响——竟是律书的竹简自行松开了捆缚的绳结。
月光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带着雪谷里晒过太阳的锦被那般暖融融的慵懒气息,还掺着一丝甜意。林诗雅瞳孔微缩——这正是谭浩身上独有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桂花酒香和未消散的睡意。
紧接着,她目睹了奇景。
摊开的律书仿佛“活”了过来。竹简上原本工整的“违休者杖二十”墨迹,竟如游鱼般开始扭动变幻。“杖”字的凌厉竖钩慢慢蜷曲软化,化作了“赏”字的宝盖头;“二十”的笔画悄然拉长、重组,最终变成了“米一斗”。更奇特的是,每一道新生的墨痕都仿佛带着体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笔,带着温度一笔一画细心描摹而成。
梁上的林诗雅不自觉地攥紧了玉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白。她蓦然想起昨夜在雪谷外听到的动静——谭浩翻身的窸窣声,紧接着是一句含混的嘟囔:“别…别写这么凶…”原来,千里之外一个无意识的翻身,竟真能牵动律法条文,掀起变革的微澜。
天光将亮未亮之时,林诗雅悄无声息地落下房梁。玉璧之中已清晰地刻录下月光下墨迹舞动的全过程。然而,她只是静静凝视片刻,便抬手轻轻拂过玉面,将那玄妙的影像尽数抹去。
在准备呈递的奏折末尾,她添上了一行清秀的小字:“真正的法度,不镌刻于竹简之上,而应生长在百姓晨起时,那带着安稳与希望的笑容里。”
雪谷冰屋内,帷幔被风轻轻掀起一角。谭浩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耳朵,他梦见有人抓着自己的手在写字,笔杆硌得掌心生疼,可每当他想看清写了什么,墨迹便溃散成了漫天繁星。
“谁又拿我当笔使唤呢?”他裹紧毯子坐起身,床头的小花猪正啃着半块糖糕,嘴边沾满了芝麻粒。谭浩伸手摸向枕下的律书——果然,原本刻板严谨的条文间,竟真夹杂了几处字迹歪扭的修改,活脱脱像极了他幼时被太傅罚抄书时的笔迹。
心念微动,他下意识想将那几处改回原样。可指尖刚触到竹片,窗外便随风传来孩童清脆的笑语:“九皇叔改的律法最好!干活累了不挨打,还能领米呢!”接着是卖糖葫芦的老张头粗着嗓子附和:“可不是嘛!昨儿歇足了精神,多卖出二十串不止!”
谭浩怔了怔,随即失笑。他忽然明白,这些字迹早已不再是竹简上冰冷的墨痕,而是化作了千千万万人口中的话语、心底的期盼。即便是他这位创世神,也无法轻易扭转这已深入人心的念想。“罢了罢了……”他重新倒回床上,将毯子拉过头顶,“反正这锅,我也不是头一回背了。”
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悄然落下,轻轻覆在冰屋的檐角。谭浩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如同春潮温柔地漫过沙滩。他并未察觉,自己无意识间调整了呼吸的节奏——这微小的变化,是为了让值夜的宫娥能趁机打个盹,让守城的禁卫能多感受到一丝暖意,让整个大夏的夜晚,都能跟随他的气息,放缓那紧绷的步调。
初冬的夜晚来得迅疾,冰屋内的炭盆噼啪作响。谭浩揉了揉鼻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额头轻轻抵着软枕。
他并不知道,此刻东域千家万户的暖阁里,烛火都默契地调暗了些许;各处城门下,守夜的灯笼悄然多添了一层棉罩御寒;就连那最严寒的雪山之巅,修行的道士也将蒲团稍稍挪近了火盆——万千生灵仿佛都跟随着他那平稳的呼吸,沉入同一个安详的梦境:梦里没有严苛的律法催逼,没有熬红的双眼,只有晒足了阳光的人们,带着浑身的暖意,从容地苏醒。
喜欢开局系统炸了,我原地成神请大家收藏:dududu开局系统炸了,我原地成神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