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眼底通红,胸口不住起起伏伏:“都看着作甚!过来帮忙啊!”
“让让丶快让让!”
一个小哥儿匆忙挤进来,又将围堵的人群疏散开:“别搁这围起!通通风来!”
他到裴松身边,一手扶住娃娃单薄的後背,一手猛力按压他的前胸。
几番动作之下,就听“咚”的一声响,一块儿枇杷核掉落在地,紧接着哭声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
裴松慌忙将娃娃抱正了轻轻放下,见老妇嚎啕着将娃娃搂进怀里,这才踉跄几步,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人群又嘈闹起来,围着娃娃安抚:“真是福大命大啊,你是要吓死人哟!”
“可不兴这麽吃枇杷了,塞进嗓子眼里不得了!”
“哇啊……阿嬷阿嬷!”
“阿嬷在丶阿嬷在。”
……
裴松缓了半天,都还觉得腿酸,可一想到家里有人等着,正要起身,却见那哥儿立在他边上没走,垂着眸子细致瞧他。
裴松伸手挠了挠颈子:“方才多谢你啊。”
“举手之劳。”这小哥儿杏核眼丶樱桃口,瘦身板丶纤细腰,是很标致的哥儿的长相,虽一身粗布棉衫,却不见补丁,瞧样子家中待他甚好。他伸出手去,意图将裴松拉起来。
裴松却摇了摇头,担心他误会,露出掌心给他瞧:“手脏。”
小哥儿了然地点点头,笑着同他一道坐在了地上:“方子苓。”
村里人喊名字,多是听个音儿,具体哪个字多不在意,裴松点点头:“裴松。”
方子苓一手撑着下巴静心瞧他,看久了又缓缓勾唇:“那小娃娃与你非亲非故,你作何帮衬?偏不怕救不回来那老嬷怨你?”
“来不及细想。”其实也後怕,裴松轻呼一气,“倒真要多谢你,要麽我毛手毛脚,定也做不成事儿。”
他细瞧了会儿方子苓,总觉得他眼生:“看你穿着不像村子里的人。”
“你眼利得很,我确不长待在家。”方子苓叹了一息,“这不快农忙了,阿爹阿父叫我务必回来,要麽打断我腿。”
他笑起来,一双圆眼眯成一条线,很艳丽的漂亮:“啊对了,你该是听过我阿父的,就悬壶堂陈郎中。”
“陈郎中!”裴松睁圆眼,“他可帮过我许多忙!”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眼见着天色不早,方子苓同他作别,裴松也得家去了,要麽裴椿等急了得来找。
他想起才挑了一半的枇杷,忙起身到摊子前,适才挑好的枇杷被汉子收到边上,见他回来,重新交到他手中。
裴松续着挑了半筐黄皮果,拿给汉子瞧,又取下斗笠,想将这些果子放进去捧回家,却被汉子叫住了:“篓子不值钱,干脆送你了。”
这篓子多是自家使柳条编的,秦既白也编,虽卖不上好价,却都是辛苦活儿,汉子给他挑了个品相好的,将那半筐枇杷倒进了小篓里。
裴松正要接过手,却见那汉子又挑了些个儿大饱满的放了进去,他笑着伸手将个盖布的小篮子拎到近前:“我山里还摘了些杏子,因着不多就没往出拿,本想给丫头甜甜嘴,她胃口小,给你带些尝尝。”
“哎哎不用,我就要四文钱的。”
汉子黝黑的一张脸,笑起来一口白牙:“只收你四文。”
裴松救下小娃娃,他看在眼里,周遭那麽多人,要麽慌得脚软要麽怕惹上事儿,这哥儿却挺身而出,他没啥好表示,便想多给他装些甜果子。
裴松挠挠脸:“这多不好意思,吃过晌午饭我就来还钱。”
“不碍事。”
裴松接过篓子,瞧着里头满满当当的黄皮果,心里欢喜。
不远处哭声仍未歇,裴松回头瞧过去,那孩童已没什麽大事,许是被吓得不轻,抱着老妇止不住的大哭。
没事就好,平安顺遂。
裴松复又将斗笠戴回头上,拎起篓子往家里赶。
正午日盛,炙烤得大地蒸腾起一片热浪,日光倾落而下,抖落一地斑驳的碎光。
裴家,两个小姑娘隔一会儿出来瞧一眼,待看见裴松的身影,高声喊起来:“阿哥!你可回来了!”
裴松快走了几步,将手里小篓子往俩丫头跟前递:“接着啊,吃过饭了甜甜嘴。”
裴椿接下篓子:“阿哥你上山了?”
“没有。”裴松将斗笠拿在手里,扇了两把风,“路边买的。”
“哦呦?阿哥你啥时候这大方了?”
裴松看一眼林桃,伸手去揉裴椿的脑瓜:“人桃儿瞧着呢,你不兴给哥留些面子?”
裴椿“咯咯咯”地笑,捧着小篓子往竈房里去。
晌午吃过水面,黄豆酱炒茄段丶青椒碎做卤子,一早就做好在堂屋放着了,上面扣了只瓷盘,只待吃时揭开盘子就成。
面条在案板上放着,因不知晓裴松啥时候回来,迟迟没有下锅。
裴椿跨进竈房:“阿哥你先歇会儿,面条快着呢。”
裴松点头应声,却扭头往卧房里瞧,没找见人,又打转地走去後院,出声问道:“白小子呢?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