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破土打井
一场雪後,山间冬至。
茅舍烟斜,风卷残雪,虽是寥落寒景,却也农闲时节。
耕田覆着厚雪,棉被一般压着黄土地,待到来年开春燕归时,又是一年农耕日。
院子的枣树打下通红的果子,晾成甜丝的干枣,秋收扛回的玉米也已晒透,和干辣椒一并串挂在墙头,黄红交错间很是喜庆。
村中富裕人家烧起热炕,厚实棉被卷起来,炕上铺起竹编的盖席,到了夜里再将褥子放回去。
白日里便架上一张小方桌,阿爹丶阿娘和娃儿们都围着小桌坐,打络子丶绣手帕,说说笑笑,日子缓缓又闲闲。
裴家这老屋没做烟管,竈房炉子也不通屋,天冷下来只能围着火膛子烤手。
竈房门已经很破旧,得用把马扎抵住才不穿风,可有时风劲了,还要将这木门吹开去。
膛子里火苗正旺,“噼噼啪啪”一片焰红。
给汉子做的一身棉袄棉裤还是穿在了裴松身上,裤管丶袖子都长,秦既白还细致给他掖好了。
那会子裴松顶不情愿:“你这件薄的不抗冻。”
“那你旧的给我吧,我烦椿儿帮忙拆开,棉花絮在我这里,这样也暖和。”
裴松晓得再说下去,他又要拿他有了身子说事儿,便没吭声。
新打的袄子穿在身上,热乎气暖进了心窝里。
窸窸窣窣声响,裴椿垂下头,用铁鈎将膛里红薯扒拉出来,外皮烤得黑如炭,可裂开口子的地方正淌着黄油,很是香甜。
追风闻见味,绕着圈跑得欢实,嘴里不住地呜汪呜汪。
将红薯夹到竈台上晾凉,裴椿道:“别叫小白哥干了,进屋来烤烤火吧,待会儿人该来了。”
“叫不动,非得把柴都劈好了才肯回。”
正说着,屋外又响起砍柴声,咚咚当当,打後院儿远远传来。
裴松抿了抿唇,伸手拿起块儿红薯,才烤出来的红薯正热乎,他烫得搓了把手,还是裴椿拿了只碗装起来:“这样端去,省着烫手。”
裴松嘿嘿笑了两声,拿过碗站起身,推门出去。
雪後已有半月馀,日头早将雪水晒化,土地却冻得硬实,脚踩上去冰凌碎开,吱吱嘎嘎作响。
山里捡回来的木头,秦既白用斧子劈成一般大小,也方便堆放进柴房里,柴火码得多,冬里日子才塌实。
脚步声传来,他擡起头,忙放下斧子拍净身上的灰,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松哥,外头风大,怎不在屋里歇着?”
裴松举举小碗:“刚烤的红薯,拿过来给你甜嘴。”
秦既白垂眸低笑,将裴松挽起的袖管放下来:“出门了就放下穿,别吹伤了手。”
听他絮叨,裴松耳根子都要磨出茧子,可心里却暖和,被拉到避风角落里,俩人就着一只碗,凑头吃红薯。
“那师傅啥时候来?”
“说是晌後就来,瞧这天色快了。”
“那我得快些劈,也好将地方腾出来。”
打井的师傅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因着村中一带没甚麽生意,寻常日子便在镇上做活儿,光是寻他就费了好一番工夫。
裴家虽在山脚下,可遥记得几多年前,这附近有过条河,深及膝头,裴松还带着弟妹去逮过小鱼。
也忘记是打哪年开始,这河水枯竭,鱼虾也没了。
可既有过河,这地下水该是充足。
寻水探源是手艺活儿,道理却简单,一片地界里,杨树柳树生得格外茂盛的,根茎下方或许有浅层水源,而夏时地面返潮丶冬时积雪先融处,也靠近水源。
老师傅在裴家细细寻觅过整日,终于在後院儿的东南角用石灰粉定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