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哥没事儿
山雨一来,倏忽草长,又是一季夏收时。
田间的小麦被南风染透了黄,麦穗沉甸甸地垂着。
远处的河沟泛着粼粼白光,几只野鸭把身子探进水里,只留灰扑扑的屁股翘在水面上。
汉子们扎着粗布绑腿,弯下腰挥镰割麦,镰刃划过麦秆的“嚓嚓”声,在田埂间此起彼伏。
哥儿丶妇人们挎着竹篮,跟在後面拾掇散落的麦穗,连半大的孩子也提着小筐,踮脚把遗漏的穗子往筐里塞。
往年裴松干农活儿最是下力气,如今也只能在家歇下。
田里缺他一个劳力不说,家里人又不放心他一人待着,总会留个人陪他。
有时是裴椿,有时是林杏,若是俩人都不得闲,也会喊林家嫂嫂或婶子来家里坐会儿。
就连追风,也收了性子不往外跑了,安静地趴在院子里,裴松一喊它就过来。
巧来姚琴也有了身子,她还没到三个月,不能太过操劳,便被留在了家里。
这是林家的头个孙辈,陈素娥心里高兴,变着法地给她做好吃食,又回回都给裴松也送过来些。
日暮时分,远山泛起黛色,红日缓慢坠进山坳里。
田埂上汉子们拎着镰刀回家,不多时,就听院外起了动静,秦既白担心身上泥土脏了人,每次都在门口拍打干净後,再跨步进来。
“回来了?”裴松扶着墙站起身,“那俩呢?”
秦既白将镰刀靠墙放好,同姚琴打过招呼,走上前来扶他,汉子手里攥着一束麦穗,怕麦芒扎到人,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林杏去接裴榕了,椿儿想吃闹街的豆沙饼,也跟去了。”
姚琴的目光在俩人中间轻轻一扫,唇边噙着笑意,心里暗忖着可不能在这碍眼,她顺势弯下腰,拎起脚边的针线筐:“松哥儿,你这小袄子我先带回去了,改好两针再给你送来。”
裴松手艺不精,本想让小妹帮着改改,可嫂子说她正也给肚里娃儿缝衣裳,顺道就帮他改了,他忙应下声:“麻烦嫂子了。”
“这有啥麻烦,咱两家人不说这见外的话儿。”
裴松笑着点头,又偏头看向秦既白:“咋拿束穗子回来?”
边上有外人在,汉子脸上有些泛红,声音又低又沉:“你昨儿个不是说下不了田,心里惦记,我就把穗子给你带回来了。”
“哎呦这都是粮食。”裴松嘴上虽嫌弃,可心里却暖和。
这小子傻兮兮的,他随口一句话他就记到了心里,总要想着法子给他实现了。
裴松看着手里这一束黄澄澄的谷子,似是看到了一整片灿金的麦田。
他伸手揉了把汉子的後颈子,笑着道:“有日头晒过的味道,真香。”
姚琴在边上瞧了一会儿,心里不由得羡慕起来,林业对她也很好,啥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她来,可汉子粗枝大叶,做不出这样有心思的事。
姚琴神思正飘忽,猝然听见“啪嗒”一声脆响,麦穗掉在了地上,紧接着裴松低低的哼声传来,她心头提溜起来,放下针线筐就来扶人:“松哥儿,是肚子疼?”
有水自腿间淌下,裴松紧紧抓着秦既白的大手,茫然开口:“这是不是要生了……”
他日日盼着孩子落地,可真当要生産时,却又慌张起来。
本以为秦既白该是比他还慌乱,却见汉子出离的镇静,他扭头喊狗子:“追风!快去闹街把裴榕和椿儿带回来!”
追风仰头一声“汪!”飞似的奔出了门。
他又看去姚琴:“嫂子,烦您去喊下婶子。”
“哎哎!”姚琴忙应声,慌得险些绊住脚,缓了缓才拔腿往家跑。
疼丶忍不下的疼,肚子一阵一阵地抽动……
裴松咬着牙直倒气。
身侧汉子把他一条手臂环在颈上,大手自後搂紧了他的腰,将他往卧房里带。
冷汗扑簌簌往下滚,裴松眼前一阵白一阵黑,身上发冷,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炕上。
身下是厚实的褥子,俩人的红喜被将他盖得严实。
裴松感觉腿间湿了一片,该是破水了吧,他颤抖着摸了摸肚子,却被边上人握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