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竟成好夫郎了。
“这丶这是咋回事?”
秦既白摇了摇头,轻笑道:“松哥,咱回家吧。”
“啊回!”
山间土路曲曲折折,几人缓慢向家行去。
日头偏西,却丝毫没有收敛热度,将田野炙烤得一片暑气。
近处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整整齐齐,嫩绿色的叶片上滚着碎金似的日光,根须在清澈的水里微微晃动,连带着水面的浮萍也跟着缓慢散开。
不远处的麦田正茁壮,麦芒在山风下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裴家庄稼一事也算有了说法,总共四垄麦子,约摸半亩来地,待丈量清楚了,按照往年麦子市价的七成折算银钱。
因着天灾丶虫害,麦子收成好时最多能有八到九成,裴家麦苗因着尚未成熟,少了浇水施肥之艰辛,也免了抢收丶脱壳之苦累,因此折作七成算,也还公道。
而这银子自然是田丶崔丶赵三家均摊,另两户日子过得尚可,爽快地点了头,只这崔家方锦,见百般推诿不下,才勉强同意。
可他心里憋着火,直到人群散尽,还卧在秦家门口子号哭着要说法。
裴松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了。
方才在地里,他将那几垄麦子拾掇好,搓下的麦穗碾进土里,地气蒸腾,过不了几日便能化作养料了。
今年风调雨顺,日日盼丰收,却落得这麽个下场,心里实在难受。
他怕人瞧出来,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却感觉手心一热,秦既白握了上来。
汉子温声道:“眼下赶不及补种麦子了,黍米粟米也过了季,我和裴榕商量了下,明儿个赶早集去买些已长芽的玉米种子,你瞧着如何?”
俩人伴行时虽也牵过手,可多是拉着手腕子,更未在亲友面前如此亲密过,裴松臊得慌,颈子都烫起来,他忙咽了口唾沫:“好。”
行了许久,也没见汉子有松手的意思,裴松甩了甩手腕,同他挤眉弄眼,都被人瞧见了!
秦既白全当没看见,只将那只粗糙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夏日天黑得晚,归家时已至申时,日头却还亮堂堂地挂在天边。
同林桃丶林杏作别後,裴榕顺道去邻家借了把长梯,和裴松一块儿背扛进了院子。
裴家的土房子年头已久,墙面斑驳现了泥底,屋顶更是每逢暴雨连天就要漏上一漏。
两日前裴榕自河岸丶坡地捡了黄泥丶黏土块子回来,堆放在後院儿里,只待再混上草料,在屋顶破漏处补上一道,便又能撑过一季。
裴松到後院,将盛着黄泥和黏土的筐子搬过来,裴榕在柴屋边,找了处合适的地界架梯子。
长野暮色,山气随风拂来,终于吹散了一日的热浪。
眼瞧着时辰不早,裴椿也进竈房准备做饭。
倒是秦既白才想起来,他背回的筐子还放在角落里。
夏时天气热,不晓得兔子咋样了,好在那地界通风,该是没有坏。
不多时,裴椿的声音自竈房传了出来,小姑娘欢喜道:“大哥丶二哥你们快过来,有兔子。”
一阵脚步碎响,几人齐齐挤在竈房门口,就见小姑娘正指着角落给俩人瞧。
裴松认得这筐子,每回他上山采药都是背的这只竹编筐,他扭过头叫人:“白小子,这兔子是你打的?”
秦既白站在门边,不多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眼下天气热,兔子不算肥,今儿个时辰又短,只能猎到这般大小的。”
他从秦家出来,特地将猎刀丶弓箭都背上了,这些都是他亲手打的,是他自己的家当。
只他一直病着,没有机会上山,更没有机会用上这些。
今晨虽借着采药一道背了去,也沿途打上标记丶设下兽夹,可却因为时辰短,皆无所获。
他不死心,深入到老林里,才侥幸猎到只野兔,皮毛被利箭扎透了,也并不太肥,该是卖不上好价。
秦既白想着待伤再好一些,不消日日喝药了,便能背上干粮进山,那时约摸正值秋月,山里野物多,高低能打只獐子。
他正低落,却听裴椿喜道:“这厉害吗?打了野兔!是留给家里吃的吗?”
秦既白擡起眼,结巴道:“皮丶皮毛可以卖钱,但伤到脊背会折些价,兔肉留在家吃,只不太多。”
“辣炒兔肉成吗?”裴椿忙埋头到木架下层,将个陶罐抱了出来,打开封盖,里面是红彤彤的干辣椒,“哎呀不成,你伤没好透,吃不得太辣。”
边上裴榕笑着碰了碰秦既白的手臂:“厉害啊,竟还会打兔子。”
裴松也伸手揉了把他的後脑勺,朗声道:“这一手好本事,我可捡到宝了。”
秦既白擡头看向裴松,脸颊泛红,唇边漾起个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