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告禅将大氅披到被褥外,将谢念裹成个大粽子才松手:“嗯,不走。”
谢念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麽似的,继续问道:“那皇兄之後还走吗?”
谢告禅挑眉:“什麽之後?”
“这次回宫,皇兄还回边疆吗?”谢念脸上渐渐浮现起一点血色,眼底映着轻轻摇晃的烛花。
谢告禅一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谢念立即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撇开脸,嘟嘟囔囔的:“你又骗我。”
“当初明明说好的,说不过一年就会回来,还说每月都会给我寄信,”谢念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只有前三个月能收到,後面不论我怎麽等,都没有信再寄回来。”
“後面我想,也许再等九个月就好,只需要将那几封信每个月轮流再看三遍,皇兄就会从边疆回来……”
“但我没等到。”
谢告禅呼吸一滞。
“谢昊明非说你死在了边疆,我不信,他就把那几封信全抢走了,还扔到烛台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殿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细细密密的雨线连成了雨幕,轰隆雷声隐隐作响,黑暗会短暂地被闪电照亮一瞬,谢念两只手不自觉绞在一起,关节泛白,虎口处密密麻麻全是指尖掐出的浅白色痕迹。
“就是在这样的雨夜。”谢念突兀来了这麽一句。
谢告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谢念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分开,握在自己掌心里。
“害怕吗?”
“没有,後面我悄悄把谢昊明的课业也扔到烛台里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即使喝醉了,谢念也依旧嘴硬。
“嗯,做得好。”谢告禅这麽说着,目光却看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那天想和我说什麽?”片刻後,谢告禅转头,看向谢念。
谢念记性很好,谢告禅只是略微提起,便明白是在说什麽。
刚和谢告禅见面那天,他确实有话想说。
谢念稍一用力,将手从谢告禅掌心中挣出,指向对面的桌案。
桌案上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排的木雕,从小至大,木材的颜色从浅至深,最後是谢念新刻的,是只山雀,和那天谢告禅让他拿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山雀明显要精致的多,腿不瘸了,翅膀对称了,眼睛也显得炯炯有神,像是一只真正的山雀那样。
谢念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骄傲:“现在做的木雕真的不长那样了。”
谢告禅凝神注视半晌,低下头,而後伸手,将谢念唇边残馀的茶水渍抹去:“嗯,皇兄看见了。”
而後谢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地把这七年里的事情说了个遍,谢告禅静静听着,也不打断,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又一刻钟过去,殿门被人叩响。
谢告禅回神:“进来。”
翁子实用膝盖顶开了殿门,他怀里抱着一大摞的折子,背上还背着一筐银丝炭,炭火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刚跨过门槛,翁子实便将背上的炭火倒进炭盆,而後又将折子全放在桌案上,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折子和炭火都拿来了。”
“嗯。”谢告禅微一颔首。
他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谢念已经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谢念实在太困了。他这几日神经高度紧绷,不敢有半点松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加上殿内炭火的温度一熏,困意瞬间侵袭了他的大脑,连上下眼皮都跟着打架。
身边是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他不自觉闭上眼睛,逐渐放松下去。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谢告禅刚好能看到谢念纤长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他微微侧开身体,让谢念平躺在床榻上,将每个被角都压好,防止有寒风钻进去——而後他就那麽静静看着谢念的脸,片刻後开口。
“念念。”
“……嗯?”谢念还没完全睡熟,迷迷糊糊地看着谢告禅。
“告诉皇兄。”谢告禅俯下身,将谢念脸侧黏连的碎发拂去。
“巫蛊一事,是你所为吗?”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