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恩慈速度越来越快,贾尘完全忘了周围的一切,紧紧盯着铠恩慈背影,生怕一个不留神跟丢了人。
不知飞了多久,就在贾尘力竭之时,铠恩慈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入了一片竹林。
在江南待了这麽久,贾尘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一片竹林。
铠恩慈不管不顾,席地而坐。
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南无大悲观世音……”
佛偈念得又快又急,声音不大,却在整个竹林里环绕。
贾尘心里一沉。
铠恩慈伸手,掌心震荡,竹叶哗哗作响,声波震荡,如古刹钟声般浑厚悠远,在整个竹林中回荡。
“钟。”
他又一翻掌,竹叶飞散,在空中盘旋又逐渐落在铠恩慈四周,宛如观音坐莲台。
“莲。”
再转,一阵风刮来,竹叶再散开,在空中燃烧。
“火。”
铠恩慈不断念着佛偈,一边出掌。
钟,莲,火,断,坠,离,度……
直至第八式“寂”施出,天地俱静,连风都似死寂不动。
这便是大悲掌法,一招一式皆含佛法真意。
秘卫府杀生无数,以残忍着称,而义父竟将杀人技艺化作佛法,“大悲”二字在此刻,竟成了世间最可怕的讽刺。
贾尘屏息凝视,心下骇然,虽知义父修为深不可测,却未曾想已达这等化境,这已非人力所能及,几近通神。
这竹林,这天地,仿佛他的掌中玩物,天崩地裂丶斗转星移不过是他的一念。
“最後一式,”铠恩慈说,“慈悲劫。”
话音未落,他双掌向前劈开,掌风过处,竹海倾倒,根根断折。
贾尘听得咔哒一声,发髻一松,发丝如瀑般披散开来,直到发簪碎裂的木屑落在她肩头,她才惊觉是铠恩慈掌力过劲,掌风的馀波像涟漪一样向四周扩散,震得她的发簪断开。
铠恩慈收了掌,他转向贾尘,说:“尘儿,你来。”
贾尘僵硬地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她在铠恩慈面前盘膝坐下。
掌心相抵的一瞬间,贾尘才意识到与义父相比,自己的内力多麽不值一提。
铠恩慈呼吸吐纳,绵长雄厚的真气源源不断渡入给贾尘。
热流冲入贾尘的心口丹田,她的经脉犹如被烈火烧过,整个人卷入了一片漩涡,生死之间来回不由自己。
铠恩慈微笑,周身似镀了一层金光,贾尘第一次没有感受到杀气,她的心绪亦平静下来。
直到真气逐渐融入了她的经脉,与她的呼吸吐纳合二为一。
不知过了多久,铠恩慈才断开连接。
贾尘的掌心发热。
铠恩慈说:“试试。”
贾尘提气,试探着推了一下掌。
因为先前竹海已被铠恩慈劈倒,只剩了些石头在地上。
一掌下去,没用上十成力,不仅石头崩裂的四分五裂,过了一会儿,细碎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地上被劈开一条缝。
贾尘心里一惊。
于是又试着推了一掌,加了点力气,缝隙变得更大了,大有将土地一分为二的架势。
“你已学成了。”铠恩慈说。
仍然是白发白眉,可是他却面带微笑,十分慈祥,看向贾尘的眼神满是笑意。
父亲。
是父亲的样子。
“义父……”贾尘说。
“尘儿。”
“嗯。”
“杀了咱家。”
“什麽?”
“杀了咱家。”铠恩慈拍拍胸口,笑容未减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