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打吧打吧打吧!”
小元子头一次没有服软,反而迎着贾尘的巴掌贴上自己的脸。
“大人打小元子吧!如果能换来大人原来的模样打死小元子也行!”他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现在不人不鬼的,成什麽样子!”
他满脸委屈,贾尘反倒下不去手了。
她收回了手,摸了摸脸,这段时间她养成了新的习惯,总是用手去摸那些疤痕。
毁容之後,她总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放下了很多事,但是要说具体是什麽,她又说不上来。
这次她摸到冰凉一片。
小元子见状,又说:“难道这面具要戴一辈子吗?”
啓程的前一天晚上,无咎送来了礼物,是铠恩慈命人打造的一只青瓷面具。
釉光流转,表面细细雕琢着暗金色的游龙纹,一根银链固定在脑後。
这只面具用料考究,制作精美,沿着贾尘的脸部线条延伸,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在下颌微微削去一角,露出嘴唇及一点下巴。
青瓷温润,戴久了反而心神宁静。
贾尘语气也软了一点:“你啊你,小孩子脾气。”
小元子的眼睛都哭红了,他一边吸鼻子一边说:“玉面修罗毁容了,这世上的女子都要心疼死了。”
他尚且不知世间女子也包括贾尘,贾尘想到这里又笑了,说:“未必。”
“哼,大人又知道了……”
小元子突然想到什麽,一拍手:“我真笨啊!大人,待我们到了婵娟茶馆,我去铁骨医馆求熠……”
贾尘努嘴,示意驾车马夫,小元子赶紧压低声音:“我的意思呢,求李大夫开个药膏,那李大夫医术高明,定有灵丹妙药啊!”
贾尘说:“不可。”
“如何?”
马夫突然喊道:“大人,咱们要到了。”
“知道了。”贾尘扶了扶面具。
每个月婵娟茶馆都会请戏班子来唱戏。看的人多,连唱个三五天也是有的。
现在还在先帝丧期,吹拉弹唱都停了。
因为盐务使的嘱托,钱似雪连忙传信给相熟的戏班子“锦绣班”,请他们从老家赶来表演。
锦绣班唱昆曲一绝,尤其擅长汤显祖的《牡丹亭》,只要一句“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包管听得人潸然泪下。
钱似雪拿钱办事,除了吃喝,戏班子也要最好的,怎麽也不能让凤京来的看轻了。
第二天下午锦绣班紧赶慢赶来到婵娟茶馆,到了就开唱,一直到太阳落山,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又走了,还是不见玉面修罗来。
班主:“雪娘,最後一曲了啊。”
锦绣班的戏子个个是角儿,今天能来已经够给面子了。
钱似雪心里暗骂这些当官的不靠谱,说:“你且唱着,咱们不等他们。”
乐师拉起二胡,小花旦起了个嗓。
“雨後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
唱的是《蝶恋花·送春》。
小花旦唱腔婉转动人,二胡声如泣如诉,钱似雪倚在门口,听得恍惚,不由得想起前尘往事。
曾几何时,她不是孤家寡人,家里虽然贫穷,也有欢声笑语……
婵娟茶馆里坐满了人,雪娘却感觉空落落的。
“北固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一纸乡书来万里。“
马蹄声哒哒,一辆马车往婵娟茶馆驶来,钱似雪眯眼看,马车後方还跟着两个骑马的随从。
盐务使和钱似雪等在门口。
先是一个圆脸少年下来,他下来之後朝骑马随从招手,其中一个随从过来了,驾轻就熟地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