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了卢老二一些事情,三人才往客栈去了。
难得的晴天。
自从乾戍镇失守,二哥自尽,凤京城就没有过晴天。
她已晋升为贵妃,死的又是沈家人,承办的事宜自然要她接手。
沈玉琅很早就醒了,她早已经不在闲月阁了,搬回了沁芳殿,对着坤安宫和瑶光殿,以前的人却都不在了。黎景登基,如他当时答应沈家的那样,萧拓官职被削,萧贵妃打入冷宫,萧家失去了主心骨,渐渐没落了。
皇後,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後,见到儿子毫不留情抹去了先帝的痕迹,害怕引火上身,主动搬去了西郊的承芳宫,皇家的避暑山庄。
仁宗驾崩,沈玉琅从大皇宫去了天泽寺,等她又回到了大皇宫,不过短短几个月,天地已经换了个模样。
寅时就要起来梳洗了,沈玉琅想出去走走。
大皇宫现在加强了守卫,因此半夜三更偷溜出去并不可行,沈玉琅轻车熟路从寝殿後门出去,拿了梯子,向房顶爬去。
“沈贵妃半夜上房顶”,守卫向皇帝反映过。
景帝不以为然,他喜欢沈玉琅就是这股子不安分的劲儿,再折腾又如何呢,也不过是笼中鸟。
沈玉琅说不要有人看着,她想自己待一会儿,景帝喜欢她,便答应了。
其实她知道好日子不会太长,仁宗驾崩,终于没有人管着他了,黎景好像报复一样,新人如雨後春笋般在内廷出现,工匠忙坏了,一面要修大皇宫的城墙,一面还要在大皇宫里建新的寝殿。
荣宠不过是一时的,时间长了,失去了新鲜劲儿,她便是下一个萧贵妃。
星星挂在天上,注定是个晴天。
沈玉琅撑着脸坐在屋顶,她很久都不想她了。
或者说她一直很避免想她。
小元子来过一次,沈玉琅才知道贾尘消失了。
人能凭空消失吗?
像当时贾尘在她面前杀人,用了化尸水……
不会的,她不会,贾尘不会,她给了她三颗金核桃,总是要兑现的。
而且沈玉琅总觉得她是猫,有九条命,即使山崩地裂也有法子逃跑的。
後知後觉,她才晓得她不仅是铠恩慈的义子,还是连秘卫府的人都很难见一面的“玉面修罗小千岁”。
沈玉琅有点生气,为什麽贾尘有这麽多秘密?
等到见面了,她要好好问问她,她的故事,她的秘密,她的心。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哭了,何况已经有守卫提着灯笼走过来了。
笼中鸟,玩够了就要回去了。
回到寝殿,绿竹已经醒了,正在收拾梳妆台。
点了蜡烛,房间里亮得好像白日,沈玉琅面色苍白,捋了一把头发,手腕纤细,整个人形销骨立。
发生了太多事,贵妃心里难受,绿竹知道,所以她不多嘴。
绿竹说:“到时辰了,奴婢伺候主子梳妆吧?”
大将军下葬,按照礼制,棺木要在凤京城内绕上一圈,去天泽寺由大师念经加持,再去天陵谷下葬。
沈玉琅梳妆打扮之後,坐上了去天泽寺的马车。
一路上都是重兵守护,沈玉琅却忍不住要掀开帘子往外看。
她一直期待有个圆脸少年骑着马从後方赶来,说奉了自家大人的命令要护送娘娘……
什麽都没有。
许是沈玉琅看得太频繁,骑兵问:“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无事。”沈玉琅漫不经心地回道。
直到山路转折处,她忽然看见山坡上有白马缓缓并行。
骑马的人戴着斗篷,脸隐在阴影里,却像故意炫耀似的,不紧不慢地跟着皇家的马车。
沈玉琅压下悸动,又召来骑兵,说:“去另一边,本宫要欣赏风景。”
马队让开了,视野变宽,沈玉琅肆无忌惮地盯着山上的那一小点。
好像是终于等到了人,沈玉琅刚一露脸,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
象牙骨的折扇,挂着一只蝴蝶吊坠。
即使化成灰她也认得。
沈玉琅心跳得厉害,她下意识看一眼绿竹,生怕绿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扇子一开一合,轻轻摇了两下,那人随即勒缰掉头。
衣袂翻飞,背影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自带风流。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