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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代号惊蛰(第1页)

“守常”的出现,如同一道无声的闪电,短暂照亮了楚云飞在军校的隐秘活动,随即又隐入更深的黑暗。此人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读书会上,仿佛那夜的邂逅只是一场幻影。但楚云飞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双镜片后深邃的眼睛,那句“教育以开民智,组织以聚群力,行动以破枷锁”的箴言,已在他心中刻下印记。他隐隐感到,一条更为隐秘、也更为危险的线,或许即将被触动。

果然,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楚云飞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夹在军校统一派的家书之中。信纸普通,字迹是刻意伪装的工整楷书,内容看似是寻常的问候,但其中一句“惊蛰将至,春雷待”,让楚云飞瞳孔微缩。这是他与陈瑜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信中还指定了一个时间地点:次日傍晚,城南“济世堂”药铺,凭半块刻有云纹的玉佩为凭。

时机到了。楚云飞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早已料到,自己展现出的价值,必然会引来更深层次的接触。他将那半块母亲留下的、质地温润的云纹玉佩贴身藏好,神色如常地度过了第二天白天的训练。

傍晚,他借口外出购买文具,请了短假,换上便服,悄然离开了军校。保定城南较城西更为杂乱,市井气息浓厚,“济世堂”是一家门面不大的老药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味道。楚云飞走进店内,柜台后是一位戴着老花镜、正在拨弄算盘的老先生。

“掌柜的,可有上好的川贝?”楚云飞按照信中所言,说出接头暗语。

老先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了他一下,慢悠悠道:“川贝有,但要等明日新货到。客官若要急用,可看看浙贝,药性温和些。”

暗语对上。老先生不再多言,用下巴朝里间虚掩的门帘努了努。楚云飞会意,掀帘而入。

里间光线昏暗,药香更浓。一个穿着灰布长衫、背影精干的中年人正背对着他,似乎在整理药柜。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面容普通,是那种丢进人海就找不着的长相,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楚云飞。

楚云飞没有说话,默默掏出那半块云纹玉佩,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中年人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神微动,也从怀中取出另外半块。两半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云纹连贯,浑然一体。

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收起玉佩,压低声音:“‘惊蛰’先生?”

楚云飞心中一凛,这就是他的代号了。惊蛰,万物复苏,春雷始鸣,倒也贴切。他微微颔:“是我。”

“在下姓赵,排行老三,叫我赵三即可。”中年人言简意赅,“陈先生对阁下在军校的表现,甚为赞赏。尤其日前与山本教官那一场,扬我国威,大快人心。”

楚云飞不动声色:“赵先生过奖,分内之事。”他心中明了,对方连军校内部比试的细节都如此清楚,其情报网络之深,可见一斑。

赵三不再寒暄,神色转为凝重:“此次冒昧联络,是有要事相托。近来,北边(指清廷中枢)似有异动,风声趋紧。我们安插在京城的一部暗线,可能已暴露,急需转移。但具体是哪条线,何时、何地会遭遇危险,尚不明朗。”

他盯着楚云飞的眼睛:“陈先生言道,阁下对时局洞察入微,常有惊人之见。希望阁下能根据现有信息,分析判断,为我们指明方向,规避风险。”说着,他递过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记录着近期京城几处衙门的人员调动和一些看似无关的市井流言。

这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投名状。对方需要的不只是同情者,而是真正具备分析能力和价值的情报人才。

楚云飞接过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快浏览。大脑如同高运转的计算机,瞬间将纸条上的零散信息与他记忆中的历史细节进行交叉比对。o年,光绪帝和慈禧太后相继驾崩,溥仪即位,载沣摄政,清廷内部权力斗争激烈,肃亲王善耆等皇族少壮派势力抬头,对维新派和革命党人的打压势必加剧……结合纸条上提到的步军统领衙门秘密换防、内务府异常采购等信息流。

一个清晰的时间点和可能的目标浮现在他脑海中。历史上,大约就在这个时间段,京津一带确实有一次针对革命党人的较大规模搜捕行动,主要目标是几个利用会党身份作掩护的秘密联络点。

他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赵三:“信息有限,我只能做大致推断。风险最高的时候,可能在十日之内。目标……很可能与京城‘永定门’外的‘义和’车马行,以及天津‘老龙头’火车站附近的‘广济’米铺有关。这两处,表面是寻常生意,但人员往来复杂,最易被盯上。”

他点出的这两个地点,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基于对清廷办案思路(抓大放小、先易后难)和当时革命党活动特点(多依托交通枢纽和底层行业)的分析,结合历史模糊记忆得出的最大概率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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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楚云飞给出的判断不仅具体,而且时间紧迫,地点明确,与他掌握的一些未经证实的零碎信息隐隐吻合!这种精准的“推测”能力,简直神乎其神!

“惊蛰先生……此言当真?”赵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七成把握。”楚云飞语气平静,“建议立即通知相关同志,暂停一切活动,人员分散隐蔽,尤其是主要负责人,十日内切勿返回据点。可放出风声,称米铺有陈粮需处理,车马行有车辆需大修,以此为掩护,暂时关门歇业。”

赵三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明白了!大恩不言谢!我即刻去安排!阁下身处虎穴,万事小心!今后联络,仍通过此药铺,若有急事,可在门口槐树下划三道浅痕为记。”

“保重。”楚云飞拱手还礼。

赵三不再多言,迅转身从后门离开,消失在暮色中。楚云飞也随即走出药铺,融入保定城华灯初上的街道。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他却感到体内热血奔涌。

代号“惊蛰”。他正式踏入了这条隐秘战线。这一次,他不是在沙盘上推演,也不是在读书会中清谈,而是用自己越时代的认知,真真切切地开始影响现实,试图挽救可能生的牺牲。

风险与使命并存。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已与这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更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军校的围墙,再也无法将他隔绝于外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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