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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平安格勒（第1页）

八月十四日，太行山，李家坡（亦称一线天）。

凛冽的晨风卷过苍黄的山脊，吹动着枯草，出呜咽般的声响。李家坡，这片位于辽县与武乡交界处的险要隘口，此刻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默着，积蓄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山坡上，新一团的战士们正利用最后的时间，疯狂地加固着工事。镐头与冻土的撞击声、圆木的拖动声、军官们压低的催促声，交织成一曲大战前的紧张序曲。

团指挥部设在坡顶反斜面一处天然石洞内，洞口经过巧妙伪装。李云龙叉着腰，站在洞口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东方那条蜿蜒而来、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山谷底的简易公路——那是日军进攻的必经之路。他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团长，各营连已全部进入预设阵地！一营在前沿主阵地，二营在左翼高地，三营在右翼策应，团直属机枪连和迫击炮排火力点也已配置完毕！”一营长张大彪满身尘土，快步跑来报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李云龙放下望远镜，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家伙都下去了？”

“下去了！”张大彪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团长，您真是神了！从那伙‘土匪’手里抢来的家伙，真他娘的是及时雨！崭新的捷克式，黄澄澄的子弹，沉甸甸的手榴弹！弟兄们摸着新枪，眼睛都绿了！现在咱们人均子弹能凑到五十，每个班配了一挺轻机枪，手榴弹也管够！炮排那边，二十箱炮弹，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李云龙嘴角扯出一丝狞笑：“狗日的山崎，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老子现在鸟枪换炮了！想从老子眼皮底下过去‘拜寿’？得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他顿了顿，转身盯着张大彪，“告诉弟兄们，家伙好了，别他娘的就知道搂火！给老子省着点用！子弹要长眼睛，专挑鬼子军官和机枪手打！手榴弹等鬼子靠近了再扔，一炸一片！迫击炮是宝贝疙瘩，没老子命令，谁也不准动！”

“是！团长！”张大彪重重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忧，“团长，鬼子这次来的可是山崎大队，坂垣师团的精锐，听说还配了山炮和装甲车……咱们这地形虽然险，但毕竟兵力悬殊……”

“怕个鸟！”李云龙眼睛一瞪，“老子打的就是精锐！李家坡这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路就这一条，他山崎有多少人也得给老子排着队上来！他的炮厉害？老子阵地都在反斜面，他直瞄打不着，曲射？这山沟里，他炮弹能拐弯？装甲车？这破路，他那铁王八爬得上来吗？”

他用手比划着地形，像个老练的猎手在分析陷阱：“你看，前面那段‘之’字形山路，就是咱们给他准备的坟场！两侧高地交叉火力，中间路面狭窄，部队展不开！咱们以逸待劳，等他爬到半山腰，气喘吁吁的时候，机枪、手榴弹、迫击炮一起招呼！老子要让他山崎大队，在这李家坡，变成山崎肉酱大队！”

政委赵刚这时也走了过来，脸色凝重但目光坚定：“老李，总部来电，感谢我们的预警，主力已开始秘密转移。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敌人至少二十四小时，为转移赢得时间。这一仗，关系到总部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大局！”

李云龙重重一拍岩壁，碎石簌簌落下：“老赵，你放心！老子就是拼光了新一团，也绝不会放一个鬼子过去！总部安全，就是咱们最大的胜利！告诉同志们，咱们身后就是总部，就是根据地的父老乡亲！咱们没有退路！只有打赢，才能活下去！”

“对！”赵刚也被李云龙的豪情感染，“同志们士气很高！大家都明白这一仗的意义！咱们新一团，就是钉在李家坡上的一颗钉子！钉死了，就是胜利！”

这时，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团长！前沿观察哨报告，日军先头部队约一个中队，配属两辆装甲车，已出现在十里外的山口，正在向李家坡方向运动！”

来了！终于来了！

指挥部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云龙身上。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疲惫和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猛兽出击前的冷静和凶悍。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全体都有，进入战斗位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放近了打！打狠点！让山崎这老鬼子，好好尝尝咱们新一团的厉害！”

“是！”众人齐声低吼，迅散开，奔向各自的岗位。

李云龙最后看了一眼东方天际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转身走进指挥部，拿起电话，要通了一营前沿阵地：“张大彪！听着，鬼子来了！给老子把刺刀磨快点儿！咱们新一团，能不能一战成名，就看今天了！老子在团部等着你的捷报！”

电话那头传来张大彪斩钉截铁的声音：“团长！您就瞧好吧！一营保证完成任务！人在阵地在！”

嘹亮的军号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李家坡上下，数千名战士屏息凝神，枪口指向山下，手榴弹盖拧开，迫击炮炮弹静静躺在炮筒旁。阳光渐渐洒满山坡，照亮了战士们坚毅的面庞和冰冷的武器。山风依旧呼啸，却压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要爆炸开的肃杀之气。

李云龙坐在指挥部里，掏出他那干瘪的烟袋，却现手有些微微抖。他骂了一句，把烟袋扔到一边，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驳壳枪枪柄。他知道，这将是他军事生涯中最艰难、也最至关重要的一仗。赢了，新一团将一战封神，总部转危为安；输了，万事皆休。

“平安格勒？”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从不知哪听来的洋词，随即啐了一口，“格勒他娘个腿！老子今天，就要把这李家坡，变成他小鬼子的人间地狱！”

日军山崎大队的身影，已经隐约出现在山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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