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正说这话,忽听得门外的人来通传:“公主殿下,咱们府门前来了个小生,说是求见殿下。”
“见我?”萧玉柔看了眼天色,此时红月高悬,已临近深夜,近日也没人递拜帖。
于是问道:“那小生可有报姓名?”
通传的婢女似是有些忧虑,道:“有,他说他叫陆砚之,在门外哭哭啼啼的,身上有伤,还有血迹。”
莺儿闻言吃了一惊:“如此深夜来访,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萧玉柔心中一紧,赶忙道:“带人进来,让他去偏厅等我。”
“是。”
萧玉柔起身,让莺儿简单帮着梳洗一番,便去了偏殿。
她到偏殿的时候,陆砚之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抽抽嗒嗒,见了萧玉柔进来,连忙跪下行礼。
“小、小人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萧玉柔打眼瞧他,只见他双眼肿似核桃,脸上还刮着两行泪痕,额头上磕出了一道口子,久不处理,已经有些干涸。
萧玉柔见状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弄的?深更半夜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砚之抽泣道:“此事本不应该来打扰公主,只是、只是……”
萧玉柔见他如此墨迹,着急道:“来都来了,你就直说,这伤怎么弄的?”
陆砚之道:“是我继母……打、打的。”
萧玉柔一滞,她见他深夜来访,还以为是遭了什么打家劫舍的大难,死里逃生出来的,没想到竟是家长里短,当下松了口气。
不过……
萧玉柔看着他头上的伤,道:“不过你这继母出手怎如此的重?”
陆砚之红着眼眶:“回殿下,小人继母嗜赌,原先父亲留下的那些产业已经败光,她这回又去赌钱,还要、要将您给的银子抢去,小人不愿……这才挨了打。”
嗜赌成性之人向来没什么理智,卖儿卖女的都有,萧玉柔也见过一些,心下了然。不过她记得陆砚之并不常住在家,便道:“你不是住在寒梅书斋?此事丽娘不管么?”
陆砚之抹了把眼泪:“我继母没钱了便总问我要,她知道我在书斋做杂役,便总是隔三岔五来闹,我没、没办法只能将银子给她,丽娘……已经帮我挡过几回,可我继母一次比一次闹得更厉害,得知我给您办差后更是变本加厉,我不、不想拖累她,便回家去住,银子也就留在了家中,藏了起来。”
“今日下了工,小人才回到家,便看见她翻出了我藏的钱袋,我本想制止,可却……”陆砚之说罢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赌起钱来不管不顾,今日她还说,若是我不按时给钱,她就要将妹妹给卖了,我妹妹可是她亲生的啊,我想不通,便同她理论,直到她喊来了个男人,她说,这以后便是我继父,叫我赚钱,孝敬他……”
萧玉柔闻言气不打一出来,拍桌道:“岂有此理!”
陆砚之抽噎道:“我自然是不愿,顶了几句嘴,她便跟继父一起打我,将我赶了出来……我本不想烦扰公主,可实在是没地方去……”他抓着衣袖,踟蹰一阵,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求公主收留小人,做个杂役,做个小厮,小人为公主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萧玉柔见他如此,连忙喊莺儿将他扶起来。
她道:“你放心,本宫说过,要与你长期合作,今日起,你便在公主府当差。”
莺儿闻言,面色复杂,冲着萧玉柔挤眼。
萧玉柔不明白莺儿的意思,皱眉道:“你眼睛里进沙子了?”
莺儿见状,干脆俯身,对萧玉柔耳语道:“殿下三思……咱们怎么帮他都成,只是将人养在府中,恐不合适……”
萧玉柔皱眉问道:“为何?”
“咱们府中的婢女太监,都是经过宫中层层的筛选的,他虽可怜,却到底没有经宫中的教导和记册,且又是个男子,况且若是太傅知道……恐怕,影响公主名声。”
萧玉柔却并不理会:“本宫乃一朝长公主,收个人在府中无伤大雅,就这样说定了。”
萧玉柔对着陆砚之道:“至于寒梅斋,你别去了,本宫正式聘你做幕僚,日后便住在公主府内,为本公主抄书即可。”
陆砚之闻言,瞪大了一双眼睛,喜极而泣,磕得砰砰作响:“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
萧玉柔点点头,又吩咐道:“莺儿,让人给他处理下伤口,熟悉一下府中规矩。”
莺儿几番欲言又止,却也只好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瑜忙于调查学子舞弊一案,并未再来公主府,只是偶尔将课业差人送至府上,萧玉柔则看也不看,一律扔给陆砚之代劳。
萧玉柔因此过得甚是轻松惬意,只不过出门闲逛时偶有听见一些坊间的流言歌谣,讲她如何跋扈刁蛮,萧玉柔懒得与平头百姓计较,便权当没听见。
还有一则,便是她的失眠症,近日越发严重,总也不好入眠。
陆砚之听闻,便写了一些神仙妖怪之类的话本,送来给萧玉柔。他现住在公主府前院的耳房,是萧玉柔特意命人专门布置的,他的伤看着吓人,实际都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脏腑,是以才将养两日便动笔干活了。
这些话本里的内容是萧玉柔从未听过的,诸如论玉皇大帝为何喜欢男人?王母娘娘下凡与许仙偷情的几大证据,抑或是牛魔王为何爱吃羊蝎子等奇异的废话,莺儿每晚读给萧玉柔,倒是极好的助眠读物。
萧玉柔这几日烦恼甚少,除了老生常谈的失眠之外,最纠结的不过是该向谢瑜“讨要”什么样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