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断绷紧的绳索後时榴并未将冯昭棠直接安置在仆役房中,而是将他带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他亲自打来温水,浸湿了柔软的布巾。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些。”
时榴的声音很轻,动作细致入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冯昭棠脸上的污渍和干涸的血迹,避开那些细小的伤口。
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模糊了冯昭棠的视线。
他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精瘦的身体僵硬住,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面前的贵人。
洗净脸孔,露出了一张颇为清俊的少年面容,只是和先前的李筠欢遭遇有些相似,冯昭棠也因为长期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而显得有些瘦削。
但这双眼睛实在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时榴。
时榴没有在意,又接着替他梳理打结的头发,手指穿梭在发间,耐心地解开每一个缠结,指尖偶尔擦过冯昭棠的头皮,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暖流。
冯昭棠垂下眼睫,鼻尖上还萦绕着时榴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他从前行窃的时候也闻到过富贵人家中常用的各种香料,却从未碰到有哪一种像时榴身上这般好闻,应该是时榴自身的体香。他想,若是出自香料的熏陶的话,估计早就被狂热的人群买空,人手都有一个。
将冯昭棠整理干净後时榴找出了一套自己未穿过的旧衣,递给他:“可能不太合身,你暂且换上吧,待明日再带你去衣铺购入合适的。”
冯昭棠听话地接过那质地柔软,绣着暗纹的衣物,抱着这身被时榴穿过的衣裳时他的手指还微微的有些颤抖。
“没有关系的,我很喜欢!”
“……你喜欢什麽啊?还没试试看能不能穿上去呢。”
不过好在时榴的衣服一直以来尺寸都不是很大,对冯昭棠来说勉勉强强也能穿上,就是有些短。
时榴看着他换好衣服,这才微微颔首:“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膳厅内的桌上摆放着时榴早已吩咐人备好了清粥小菜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带冯昭棠过来後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旁看着。
小夥子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时榴温和的目光示意下终究还是抵不过腹中的饥饿,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中途他吃得急了,忍不住呛咳起来。
一只白皙的手适时地递过来一盏温水,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动作轻柔又纵容:“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这些都是你的。”
冯昭棠捧着那盏温水,心底却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般的酸涩又滚烫。
他低下头继续掩饰般地大口喝着水,接下来又不时偷偷擡眼去看时榴。
灯下的时榴眉眼柔和,偶尔为他布菜,耐心地回答他一些关于自己为何要收留他的问题,说话时不疾不徐,像春风拂过新柳,带着一种能抚平所有焦躁的宁静。
在这个人身边,冯昭棠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安宁”,时榴身上仿佛就有这麽一股特殊的力量,似乎所有人在他身边都会禁不住这股熏陶而被感化,只能顺着他的行为来感知一切,再也说不出什麽恶毒的话语。
对于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冯昭棠来说,这不仅仅是感激,更不止是敬畏,更掺杂了一种强烈的依恋和想要靠近的渴望。
“母亲!”
一声明朗的呼唤从门口传来,紧接着身着锦衣,手里拿着书本的李筠欢踩着轻快的脚步跑了进来:
“今日夫子留的课业较多,孩儿回来晚了,不必为我担忧……”
他的话语在看到屋内与时榴共同用膳的少年时戛然而止,李筠欢脸上的表情僵住,捏住书本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母亲,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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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李筠欢别装了,你不是压根就不是阳光开朗大男孩这个类型[问号]其实比李吹寒还端不清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