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一时脑热,那就是动了真情了。这就是最棘手的情况。
世人口中的母爱,是最为无私的丶发自肺腑的丶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纯粹高尚,就好像和雄性的荷尔蒙一般,是天然産生的,且人人皆是如此。
可人们似乎忽略了个体差异性的巨大,以及拥有正确的爱人能力在这世间本身是如此稀缺的残酷事实。
自从双胞胎出生後,韩岭基本不再对许家华抱有任何感情上的希望和渴望。可许泳言就不同了,他是S级的Alpha,抛开血缘关系这一层,他基本满足韩岭对模范基因标本的一切想象。更何况,他是她的儿子,是在世上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她的东西,旁人怎可轻易染指?
韩岭实在太迷恋这种掌控感了,就像上瘾的毒药一般。
不仅如此,在很深的层面,她还把许泳言当作救赎自己的一种信仰般的存在,她可以对许秦卑躬屈膝丶言听计从丶忍辱负重,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对韩岭来说,这都是她为许泳言的光明未来所做的必要牺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献祭。这种情感的复杂度早已不属于“母爱”的范畴,而更类似一种信徒的病态狂热。因为当许泳言不再作为一个她想象中一如既往的存在时,韩岭感受到了极大的背叛感和不可置信。
那麽,一切扰乱她信仰的因素都要被彻底摧毁。
丁屿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试探道:“彻底消失?意思是让夏筱转走?”
韩岭撇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自己看着办!方法我不管,你自己处理好就行。”
“明白,夫人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丁屿又恢复了言听计从的姿态,之前那疯狗一样叫嚣的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人。
“你也别觉得我狠毒,”韩岭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涌上浓重的疲惫,还有失落。“我了解言言,他会冒这样的风险,说明是动了心了。”
丁屿安抚道:“夫人也是为了小许好,除了您,谁还会为他的将来这样细心筹谋打算?许家的未来继承人,注定要过不能有心的生活,太重情义,害人害己。许泳言还小,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也还不算太迟。”
韩岭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对。”
许泳言摘下耳机,在恒温的咖啡馆里感到浑身发冷,如同坠入冰窟,耳边滚过水泥入桶一般的隆隆作响。
丁淼捏着手里的微型·窃·听·器,凝神望得认真,不知在想什麽。“都听到了吧许泳言,这就是我的好爸爸,还有你的好妈妈在打的好主意。”
那天在这家咖啡馆,同样的位置,丁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夏筱的请求。平心而论,她没有那种夏筱那种圣人一般救人于水火的追求,有的只是极端个人主义的冷漠内核,维护公平正义这种东西,在她看来就跟喊保护环境的宣传口号一样空洞可笑。
跟在丁屿身边耳濡目染久了,丁淼对他做过的事,还有许家能够做到的事,心里多少有数。夏筱仅凭手上这些微不足道的材料就想挑战他们的权威?这不是笑话吗?
就算丁淼真的想做些什麽,她也不打算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站在夏筱这边,她并不信任夏筱一腔热血的莽夫作风。失败是大概率事件,而她并不打算用这个去赌她和丁屿的父女亲情以及许家为数不多的垂怜。
于是她决定先默默观察,不动声色地搜集证据。并且就算要合作,比起夏筱,她也更信任许泳言。
没想到听到的内容还是大大超出了两人的想象。
许泳言半晌没有作声,那句“让夏筱从许泳言身边彻底消失”鬼魅一样的缠绕在他耳畔,耳膜都在发痛,像是洪钟不断撞击,直到撞破丶撞出鲜血来。
“喂,你还好吧?”丁淼看许泳言魔怔了一般,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心道不是吧,别告诉我许泳言就这心理素质,连夏筱还不如!
“没事,你等我捋一下。”许泳言头痛欲裂地扶住太阳xue,叫服务员来点了杯热茶。
他觉得过往的世界在眼前崩落,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时不时地拆卸一点,总有些可以挽回的馀地,那麽现在可以说是万劫不复。他所相信的一切都不再作数,他对家人抱有的最後一丝纯良的幻想都破灭得烟消云散了。
比起震惊,此刻的许泳言更强烈的感受是恐惧。
他该相信什麽?他还能相信什麽?
-----------------------
作者有话说:这两章的内容可以概括为两条八百个心眼子的狗互咬後再度达成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