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不在了,地位不在了,财富不在了,妻子不在了,女儿也不在了。。。。。。
在生命的最後时光,他的癫狂渐渐止息了,只剩下光亮一点点熄灭的寂寥。
黎叶说完,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丁屿彻底死心,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好好体会一把什麽叫“失去所有”的痛苦。
黎叶挂断了电话。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外面的天是淡淡的蓝,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风,黎叶呼出肺腑中郁结的气,掏出手机。
“喂,淼淼,今天刚好是周末,黎叔叔定了个餐厅,咱们一起吃饭怎麽样?”
“好呀,”丁淼语气中满是笑意,“从现在起你不是我叔叔了。”
黎叶的心怦然一动。
“你是我父亲,一直如此。”
那日舞会散後,火警在校方的紧急处理下平息,鸣叫声停止的那一刻,学校钟楼的午夜钟声敲响,仿佛童话故事中的十二点,带着一种预言般的虚幻,提醒着听到的人们,今夜过後,过往的一切都不再作数。
警察来到办公室带走丁屿的时候,夏筱一群人早已以避难为由早早离开了。
夏筱察觉到许泳言心情不怎麽好,于是道别了其他人,两人迎着深沉的夜空,一路沿着河湾走回别墅。
晚风猎猎,许泳言任由扑面而来的迷惘包裹住自己。
“怎麽了?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丁屿绑架我的事情生气?”夏筱眉间布满担忧,毕竟刚刚许泳言的架势是夏筱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不许说没事!”
许泳言苦涩地笑了笑,表情像是在求饶。他从未被允许过说真话,渐渐的,人们便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爱表达,那渴望回应的因子便愈埋愈深,直到有人愿意主动来撬动他。
“我难过是因为,我有一种预感。”许泳言顿了顿,道,“韩岭。。。也就是我母亲,此次恐怕和丁屿一样,都要被许家拿去为集团暂时的顺利过渡而祭天了。”
夏筱心里一惊,许泳言心思缜密,刚刚在如此失控的情绪下还能考虑到这层关系,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他自己肯定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那你是在担心你母亲吗?”夏筱试探地问。
许泳言摇摇头,他不是无法告诉夏筱,只是感受太过复杂,他一时间难以找到准确的词汇描述。
刚刚的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深切的悲哀。
许泳言没有直接回答夏筱,只是另起了话头。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对我母亲産生过任何亲近和依赖的情感,更多的是敬畏和尊重。。。再後来就是逃避。我不讨厌她,反而在内心很深处的地方,我有点可怜她。”
夏筱不了解韩岭是个什麽样的人,也没有听到过韩岭和丁屿的对话,因此他只是把她当作许泳言的母亲来尊敬。如今听到许泳言这样的描述,一时有些错愕。
“你知道吗,从外面看起来,我母亲是个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可实际上在家里,奶奶看不起她,父亲无视她,而我和柯益文则是又敬又怕她。她从来不在我们许家的全家福上,也不在族谱里,这在我们家里意味着她永远是个不被承认的边缘人。”
“这麽一想,她的人生,未免也太没意思了。许泳言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也活得很没有意思。
“我们这个家里,好像从来没有过爱。”
夏筱一把挽住许泳言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踮起脚亲上了许泳言的脸颊,“我有很多爱,你都拿去!”
许泳言愣愣地望向他,不知该如何言语。夏筱眼睛亮晶晶的,又蒙着一层雾,像是一只懵懂稚嫩的海狸,可爱极了,他看得入了神。
夏筱觉察到许泳言逐渐炽热的目光,脸颊发烫,不好意思起来。他只好故作疼痛,“哎哟”一声捂住了腮帮子,“刚刚亲太猛,都磕到我牙了!”
许泳言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笑,带着悦耳的磁性,让夏筱感觉仿佛被羽毛轻挠了一下,心也变得痒痒的。月光下,面前人的脸庞立体的轮廓清晰可见,漆黑的眼瞳愈发深邃了。说不清楚为什麽,夏筱心里又是一阵悸动。
许泳言没有应答,只是伸出手捧起夏筱的脸,让他正对着自己,额头轻抵,慢慢吮吸上他的嘴唇。
月色荡漾在河湾上,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人的互相缠绵的影子,夜是沉默而温柔的见证者,见证着爱意瞬息万变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