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
杜柏没有和往常一样在药铺里随便找个角落落定後,就盯着钱生看,而且先去了院子里,把自己和还未离去的病患隔离开。
“钱郎中,你这朋友好生有趣,前些日子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今日怎麽和小姑娘一样自己钻到院子里了。”
钱生本想着人来了就好,结果看到对方目不斜视往里走,心里也犯嘀咕,只是面上没说什麽:“别管他了,这几日风寒也好多了,暂时停药,如果复发的话还是要来。”
虽然困惑,但是钱生仍然先尽心尽力为药铺的顾客提供医疗,上午因为去了一趟内城,早上一批顾客都被压在中午才开始看病。直到送走最後一人,钱生落下门闩,一回头,杜柏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背後,像之前一样又盯着他看。
这让钱生没忍住,嘴上调戏:“大少爷怎麽了?你终于知道当着一堆人的面,盯人实在是不正常了。”
杜柏没吭声,钱生也就收起来开玩笑的心思,谁知道这杜柏不做声在想什麽,但是钱生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虽然我知道这类事情和我没关系,”他有些犹豫,还是告诉杜柏:“杜将军最近和杨丞相走的比较近,杨丞相府上似乎有眼线,如果将军有想法,也请他慎重。”钱生甚至伸手,食指朝上点着天空,甚至在暗示储君位置的争夺。
杜柏本来想和钱生保证,无论发生什麽,自己都不会离开,但是想起父亲只要动动嘴皮,他就被绑在家里无法出门,甚至等到父亲下朝後,才对自己网开一面,又如鲠在喉,漂亮话怎麽也说不出口,没想到对方倒是轻飘飘抛出一枚炸弹。
“你都知道些什麽?”杜柏还在酝酿复杂酸软的情绪都被这些话震碎一瞬:“你知道这些会有危险吗?”他没收住情绪,伸手压在钱生的肩膀上,低头压低声音和钱生的双眼对视:“想活下去就离他们远点。”
“这倒没有。”钱生顺手拍开对方的手:“其实我早些时候路过内城,偶然间听到的。”
杜柏虽然被父亲骂蠢,但并非真的愚钝,电光火石之间想清楚钱生白天应该是和杨府发生什麽关系。
而钱生提供的相关情报,也证明了醉东楼那天,父亲和杨广旗大概率在当今皇帝对立太子的倾向。杜柏平生第一次産生後悔没有在那个时候在桌子前出现,而只是在门口发呆。导致他现在只看清事件的头,尾巴还藏在黑暗里。
同时又陷入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如同父亲所说,自己的靠近让对方遭到了他人的怀疑与调查,甚至钱生还遭到了实质性的试探。这样的认知让杜柏真切意识到自己打扰了钱生的生活。怎麽会这样呢?
明明一开始,自己只是想看看他。
钱生发现说完後,对方反而陷入更深纠结,默不作声。于是他又打破沉默:“其实外城虽然内城消息灵通,但是我也是知道的。”
“现在皇帝需要敲定谁可以接他的班子。”
他白日依旧忙碌,却还是想了很多,如果一直在外城伺机寻找机会,那样太慢了,权贵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圈层,站不到人群的顶端,这些原本就高高在上的阶级甚至不会给他一处眼光。
“你说,曾帮我遮掩过身份。我从未告诉你我来京城的目的。”钱生知道其实自己对那些人没有威胁,他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活着不是代表贵族有生命威胁,而是代表贵族办事不力,皇帝没有权威。
所有人都可以没命,但是时间积累的声望不能动摇。那年说满门抄斩,却出现漏网之鱼,这让圣上情何以堪。这才是他身份暴露有可能会死的关键原因。
“既然你知道我,那我就直白的说了。”钱生没有动摇,他朝着这个沉默但明显瞳孔放大的男人一字一句说着:“我想知道为什麽,我们家会被满门抄斩。我不认可圣上的说法,我想要真相。”
钱生面露苦涩:“谢谢你帮我遮掩,不然我可能还没摸到路就翻船了。不用想也知道,想翻出十年前旧案的,怎麽可能清清白白。”
“我知道与权贵沾边肯定危险。”他解释:“但是他是杨丞相。”
“他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就为其出谋划策,肯定知道隐情。”钱生倏然激动,反手抓住杜柏的袖子:“如果因此死掉,我死而无憾。”
“我已经帮了你,你父亲和杨府近期走的很近。所以我请求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我会留意的。”杜柏心想,他都这麽说了,自己也无法拒绝,只得点头。
得到这样的承诺,钱生整体放松下来,他看着杜柏,注意到似乎少了什麽:“你今天来的比我想象要晚。”
说着钱生便绕着杜柏转了一圈,太阳在不知觉间完全落下,他发现端倪:“你今天是不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