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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毒(第1页)

炭毒

钱生这麽想着,朝久别重逢的故人打算回以微笑,却馀光扫到被雪压塌的草棚暗处蠕动的瘦小身影,一口气没提上去,呛出团白烟,也飘散他打趣的心情。

三步并作两步,钱生朝那身影走过去,雪花白茫茫覆盖在棚子上,看着轻飘飘却压垮了整根木头。

见钱生没有说话,反倒朝侧面走去,杜柏凑上去看,是一个幼童,蜷缩在被压塌的稻草堆叠成的小窝里,虽然睡着了但是并不安稳。

一般来说,这北疆的冬季不会有父母让孩子独自外出,太冷了。况且,钱生歪头重新整体看了这倒塌的棚子,断裂的木头和稻草刚好堆叠挡住视野,雪又把那些看不见的缝隙填满,幼童的活动空间本就不大,热量没有那麽容易流失。

这就有两个可能性。

亲生父母无力赡养,这才丢到这宽阔马路的破棚子,可以让路人看到。又怕还没被捡,小孩却冻死了,也可能是最後的善行,这才倒腾出一个小空间,刚好儿童蜷缩睡成一团。

或者…倒不是他自恋,只是过于碰巧,就像他想去南被指派北一样,这个小孩有没有可能也是指派的。只是看着年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什麽用处?

钱生对着已经贴过来的杜柏的耳朵悄声:“这个幼童的来历,可以麻烦帮我调查吗?”说归说,他还是蹲下来伸手把幼童抱进马车里。

总不能真的死了。钱生默然想着,大冬天能活一个是一个吧。到肃定州府後,将幼童安置好,钱生便出了府门。

他需要调查北疆这次时疫的规模,刚刚在路上也能看出来,钱生沿着被马踏出来的痕迹,以州府为圆心,向外摸索着。

钱生来时太阳也才刚露头,冬季也没有多馀的农牧活动,走在路上十分冷清,甚至还能看到沿街摊铺上凝出的白霜。杜柏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随着钱生的视线移动,福至心灵一般,他伸手拉过对方往某个方向跑,钱生还没反应对方已经把盔甲换下,现在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厚外套。

作为一名郎中,钱生很少需要迈开大步子往前猛冲,突然被武将不知轻重拉着跑,实在是超过他体力承受的上限。又突然吸入冷空气,钱生感觉喉咙干燥,甚至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待他缓过来,擡头看去:“杜柏,这是哪里?”

“肃定州的居民一般都聚在这一片,你刚刚走的大道都是商铺,这种天气自然没人。”这种强度的跑动,对已经驻扎几个月的杜柏来说连晨练都算不上。

钱生只能感受到对方厚厚的鹿皮手套,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他,他其实有点不满,因为手套太厚,摸不到杜柏的体温。

两人便沿着居民区闲逛,却看见一处偏僻的密闭木屋,钱生走到环视一圈,也不出意料屋子周围除了自己的脚印,没有别的新痕迹。

透过窄小的窗户,可以窥见里面都是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人们挤在一起,和入冬的刺猬一样抱团取暖。在人堆的中心,是一堆快熄灭却未燃烧干净的煤炭。

这让钱生警铃大作,他连忙推开屋子,让冷风灌进来,朝最近的人的脉搏摸了上去,心跳已经很微弱了。

“中炭毒了,钱生。”杜柏刚来北疆变冷之初,夜里回到驻扎的帐篷里时,不想点蜡烛,又觉得冷,就堆了煤炭想给钱生和杜府写信,却在途中感觉昏昏沉沉,也是幸好有下属来找,这才了解到不透气的帐篷不宜燃烧过量明火。

杜柏也问了如何救治,却被告知基本上中炭毒必死无疑,只能把人搬到通风地方,听天由命。

他也就顺便告诉了钱生,只是隐去自己差点也中毒,只是不停走动把人们都拖出来。钱生也立马反应什麽是炭毒,便也加入帮忙。

屋子里有男女老少大概十五人左右,全部脉象微薄,钱生看着这些人,无力感宛如水中恶鬼,丝缕缠绕上自己。他在书中也曾阅读过炭毒,只是未曾遇到过,钱生回忆那些文字,药方…似乎没有,只有针方。

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长针,他便过头,在人堆里看到才十来岁的儿童,往人中与指尖的地方刺去放血,钱生看着比平常更亮粉的血液陷入沉默。只得先按年龄一个接一个的放血。

杜柏看着对方埋头施针,相比下针一瞬间的稳准狠,放松时则手抖更明显,他没有去打扰对方,只是回屋望去,杜柏感觉这个炭古怪。他拿起未燃烧尽的煤炭观察,发现其质地结实丶敲击类似金属之音,杜柏记得外头那些人的衣着,看上去不像能买得起这类炭。

那就是背後有人“赠送”。

无端馈赠的真是礼物吗?杜柏垂眼伸手碾碎煤炭的灰烬,之前杜雨秋提醒过自己,北疆天高皇帝远,会有别的心思冒头,杜柏自己在这的几个月也确认了,肃定州内部并不是清水一池。当时杨广旗却没有和自己多说,怕是需要再问上一问。

杜柏又朝那些人刚刚蜷缩的地方望去,目光所及却什麽也没有。他还想走进观察,窗外却传来一声闷响,这让杜柏从屋里快步走出来。

钱生还站在这些人的旁边,被针刺出来的血与地面的雪花融为一体,看上去刺眼无比,可能是他们二人搬运的响声太大,太阳也完全升上天空,被这番动静吸引,陆陆续续有人双手捂住嘴,走出屋子。

“这个脉象看上去稳定一点…”

“怎麽要断了…”

“…”

钱生来回踱步,想尽量监测所有人的脉象,如果有好转可以再搬到暖和的室内。

可惜并未遂他的意愿,十五人里也就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有转醒的迹象,剩下的人,钱生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脉象衰弱丶直至沉寂。

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无能为力,还未等他喊杜柏一起把唯一那位女子搬进已经通风完毕的屋内。钱生只感觉自己脑袋传来疼痛,擡眼看到一名农户正举着拳头,一声不吭想朝他的脸再揍一拳。

那声闷响就是他打的,钱生还沉浸在无力中,被一拳打上的时候人都懵了,以至于第二拳如果不是杜柏听到声音赶来,他甚至都没想过躲避。

只见那名农户的手被杜柏反剪,钱生这才看清他的脸,冬季不怎麽出门,被风吹日晒的面部在无阳光的日子里,反而稍微平整许多,现在却眼白泛红丶眼下凹青丶嘴唇颤抖,喉咙紧绷,他想挣开杜柏,却只是徒劳扭动。

钱生扭头寻找着,发现躺着的一名老人与对方长相类似,心下了然。杜柏却焦躁不已,这拳看上去是揍脑袋上了,万一自己没注意到动静,看钱生的状态,被人打晕了也不会喊救命。

万一给打死了怎麽办,这山高路远别的郎中水平哪能医好。边想着,钳住农户的手便越发用力,有钱生在,他只需要听对方的要求和保障对方安全即可。

眼看着农户手都要脱臼了,钱生晕乎半天,拍拍杜柏的手臂,意是松开。

农户这才挣脱出来,看钱生的眼神仍然带着悲愤,他想说点什麽,又不知道说出来又如何,伴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是不是你们官府的人带走的阿爸,咳,然後把他杀了!”

面对这样一口天降黑锅,钱生皱眉:“我不是官府的人,在下只是名郎中,路过发现有人群身中炭毒,这才做出这种无礼事。”他拿出了自己的长针,承认是自己放的血:“是我医术不精,无法挽救。”

“但这毒并非我所为,公子你冲动揍了我,并一口咬定是官府的人,是否其中有别的内情。”

农户的眼睛看起来没有刚才那麽通红,愤怒过後,悲伤的情绪翻滚,一时不察本就咳喘严重的嗓子涌现出血腥味,让人好不煎熬,他没再看着钱生,朝父亲尸体的方向缓步走过去,小声嘀咕:“今年不知为何收成不好,连羊也会莫名其妙丢失,报官也无用。这大雪天,你说你老了,不想在和家里一起分粮食,怎麽就自己跑了。”

“我在外面找了你好几天,这种天气怎麽还能活下去呢,怎麽就死在这个地方了…”

农户背对着钱生,钱生只能看到透明雨水落到无温度的躯体上溅起的水花,那是最无声的巨浪,过于短暂,又太弱小。

而人群也慢慢似看热闹一般聚集在这,其中突然崩裂出啜泣与痛哭,还有持续不同声调的咳声,也像不和谐音符一般贯穿了这个上午。

而这个时候,钱生的衣角被一位妇人拉住,他低下头,对方已然花白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目光却没有落点,带着不安的声音问道:“请问你有见过我的女儿吗?”

端详这位妇人,如梦初醒一般,钱生拉住杜柏朝刚刚那名女子走去:“快把她擡进室内,外面太冷了。”看到她的一瞬间,这位妇人自觉的跟随进屋。她作为一名母亲认出自己的女儿了。

幸好脉象还算稳定,如果她被冻死了,钱生怕是要自刎谢罪,能救的人因为疏忽大意死了,今後的日子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恐怕都会颤抖得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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