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宁愿没有这个儿子!
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偏袒和对自己人格的彻底否定,像最後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远。
积压多年的不满丶事业上的挫败丶以及对自身价值被全盘否定的恐惧,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无可救药?!好啊!好啊!”他怒极反笑,猛地往前冲了一步,一把粗暴地扯开挡在老爷子面前的詹娜。
詹娜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被掼倒在地,模样狼狈不堪。
林远不再看她,他俯身,双手重重撑在老爷子座椅的扶手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和颤抖: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废物,担不起林家的事业?!所以你才弄出这麽个野种来,是不是就等着有一天,用他来取代我?!是不是?!”
他终于吼出了内心深处最恐惧丶最在意的那个问题,那个让他彻底“破防”的核心。
整个客厅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詹娜倒在地上的低声啜泣。
*
深秋的法国乡间,一辆线条流畅丶通体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4CCollezio跑车,如同锐利闪电般撕破了庄园外林荫道的宁静。
车轮卷起几片枯黄的枫叶,以一个精准而利落的甩尾,稳稳停驻在主宅气派的大门前。
车门向上旋开,林泗宜率先迈出。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羊毛大衣,领口处露出一抹克制的番茄红高领毛衣。
男人此刻眉心紧蹙,听见建筑内隐约传来的咆哮声後步伐骤然加快了!
紧随其後的林溯星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便一同快步穿过回廊,径直走向那间正爆发出激烈争吵的客厅。
客厅的争吵仍在继续,风暴中心的三人并未注意到林泗宜的出现,反而是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的老管家发现了他们:“泗宜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老管家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劝架是好,此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刻握住林泗宜的手:“他们吵起来了,请您劝劝吧!”
说罢,他立刻回头,声音洪亮喊道:“老爷,泗宜回来了!泗宜回来了!”
刹那,客厅内的争吵像是被按下静音键,林远丶老爷子丶詹娜全都转过头,视线望向老管家的方向。
林泗宜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爷爷,父亲,请都冷静一下。”
原本已经争执而面红耳赤的林远在看见林泗宜後,刹那喜上眉梢!
他感到自己如虎添翼,在今天的博弈里有了林泗宜,一定能顺利把那不要脸的女人和杂种全都赶出庄园!
然而,端坐在主位法式沙发上的林德昌老爷子,仿佛完全没有听见长孙的话。
他那双原本因盛怒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死死钉在了林泗宜身旁的青年身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凝固丶褪去。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滤过的柔和光晕,恰好笼罩着林溯星。
少年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眉眼间那股独特的丶坚毅与悲悯交织的神韵,竟与他记忆中,那位出身法兰西贵族丶优雅与仁慈化身的夫人伊莎贝拉年轻时如出一辙。
而他那流畅的脸颊轮廓与饱满的唇形,又完美地一比一还原了姜贺纭初入林家时,那份足以惊艳四座的明艳与美丽。
老爷子握着红木手杖的干枯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林泗宜敏锐地捕捉到了爷爷失态的目光,他适时上前半步,用一种清晰而郑重的语气介绍道:“爷爷,这就是我之前在电话里向您提过的,林溯星。我们林家流落在外多年的血脉,最近才被正式找回。”
他顿了顿,继续不急不缓说着:“他是我的亲弟弟,也是您……真正的孙子。”
林德昌老爷子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心脏,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他像是疲惫已极,又像是急切地想要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对着光晕中的少年缓缓擡起微颤的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孩子…过来些,到我跟前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这简短的话语,如同一声闷雷,在刚刚还充满火药味的客厅里无声炸开。
林远忘记了咆哮,跌坐在地的詹娜忘记了表演,纷纷看着高挑少年缓步走向林老爷子。
林溯星依言走上前,在距离老爷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欠身,清澈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唤了一声:“爷爷。”
这一声,让林德昌老爷子心头一颤。
他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越看越是心惊。
眉眼间的神韵,鼻梁的线条,甚至微微抿唇时流露出的些许倔强神色,都像是从他妻子伊莎贝拉和明艳的儿媳姜贺纭身上拓印下来的一般,融合成一种独属于这少年的,干净又坚韧的气质。
“好,好孩子…”老爷子喃喃道,眼中的锐利被一种复杂的温情取代。
恰在此时,侍立一旁的林泗宜,用他惯有的沉稳语调,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这次能与布廖尼家族顺利续约,保住我们‘Liage’最重要的面料渠道,溯星提出的将苏绣‘虚实针’融入顶级羊绒的创新想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老爷子闻言,灰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看向林溯星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满意。
这不仅仅是容貌的相似,更是能力与灵气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