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熹年此人,自负且多疑,但他对真正认可的人,会放下部分戒备。他与汪舜铎交情匪浅,有汪舜铎在场,他认为我们忌惮汪家的势力,不敢在此时丶此地轻举妄动。”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连汪舜铎一起……”富态长老厉海倒吸一口凉气。
“不,”厉汀竹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的目标当然还是厉熹年为主,必须一击致命,绝不能让他活下来。如果汪舜铎也能一并被我们除去,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他们向来交好,如果汪舜铎不死,难保会秋後算账。”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出了最毒辣的计策:
“只要厉熹年和汪舜铎一死,现场留下的线索都会指向这是一场因汪家内部争端而産生的谋杀,届时厉家内部群龙无首,老爷子悲痛震怒之下,必然会向汪家发难,而我们…”厉汀竹环视几位元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便可趁机收拾残局,稳定内部,接过扳指,并可以来个一石二鸟,以此向汪家索取巨额补偿,巩固权力!”
“这是险棋!”眼神阴鸷的老者厉元洪目光闪烁,带着一丝兴奋与恐惧,“万一失败,或者被查出是我们…”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厉汀竹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狠绝,“厉熹年不死,就是我们死!至于汪家……得罪了又如何?只要拿到扳指,掌控厉家,汪家的报复,我们接得住!成王败寇,就在今夜!”
包厢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厉汀竹指节敲击桌面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厉汀竹那句“成王败寇,就在今夜!”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每个人心上。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分钟,空气沉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昏黄的灯光在这些老谋深算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他们内心挣扎的写照。
头发花白丶眼神阴鸷的老者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紫砂茶杯,指节泛白,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桌上厉熹年的照片,仿佛要将其灼穿。
他腮边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厉熹年这小杂种手段太狠。。。这些年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逼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再让他执掌扳指,我们还有活路吗?”
他猛地擡起头,眼中最後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汀竹说得对,无毒不丈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我…同意!”
垂暮老者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扭曲着,干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黑檀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杯中的茶水剧烈晃动。
“他早就该死了,”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千琉…我的千琉还在加拿大那鬼地方被关押着,每天受尽折磨,已经变得不人不鬼!犯罪证据是他提供的,否则千琉怎麽可能被抓!”
“我们使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钱,连人都见不到一面!他就是要把我孙子往死里整,就因为千琉在他的湾流里动了手脚!”
他猛地擡起头,死死盯住厉汀竹,像是要从她那里得到确认:“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不把他拉下来,千琉就完了!我这一支就完了!汀竹,只要你保证能成事,能把千琉弄出来,我厉元洪这把老骨头,陪你赌上这一把!”
他的表态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略显富态的长老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急速权衡。
得罪汪家的後果固然可怕,但失去现有的一切,甚至可能被清算的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狠色,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汪家固然势大,但只要计划周密,嫁祸给汪家的人,也是一步好棋。一旦我们掌控厉家,就有了谈判的资本,罢了…老子这把年纪,也不想再窝囊下去!干吧!”
最後一位一直沉默寡言丶面容枯槁的长老厉万山,此刻缓缓擡起头。
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干裂的土地,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
他没有看其他人,而是直直地看向厉汀竹,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汀竹,计划必须万无一失。所有环节,所有退路,都要想清楚。我们押上的,不只是身家性命,是整个派系的存亡。”
他停顿了片刻,见厉汀竹眼神坚定丶毫不退缩,最终,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枯瘦的手掌在桌面上一按,“既然已无退路,那便只能奋力一搏。”
“好!”厉汀竹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扫视着三位终于达成一致的元老,“既然诸位叔伯信我,我厉汀竹在此立誓,今夜之後,厉家必将由我们执掌!诸位失去的,汀竹将加倍补偿。”
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击掌为盟,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冰冷的杀意。
四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所有的犹豫丶恐惧都被对权力的渴望和对厉熹年的怨恨所吞噬。
他们迅速起身,身影融入包厢的阴影之中,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开始布置今夜针对厉熹年的致命杀局。
***
包厢内,最後一道甜品静冈蜜瓜与手作抹茶蕨饼的呈上,为这份深夜的日料画上圆满句点。
淡绿色的蕨饼晶莹剔透,淋上黑糖蜜,旁边搭配着橙绿渐变丶瓜纹如画的顶级蜜瓜,清甜香气扑鼻而来。
老师傅躬身行礼,安静地退出了包厢,将静谧的空间完全留给了四人。
清茶的馀香袅袅,包厢内一时只剩下细微的瓷器碰撞声。
蒙淮文用银匙轻轻戳着软糯的蕨饼,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汪舜铎,随後状似随意地开口:
“溯星,过几天就是米兰时装周了,有几个挺有意思的秀和派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以前都是自己去,太无聊了。”
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临时起意,但那丝不太自然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些许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