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那脸一看就整容整得都僵硬了,笑起来都僵硬得不行,和林溯星这种哪里比得了哦。。。也不知道林珂是怎麽好意思去奚落林溯星的,自己不照照镜子吗?”
“就是啊,没镜子,总有尿吧,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麽样再来讽刺别人呗。”。。。
沿着铺陈着暗纹地毯的廊道走向洗手间,周遭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厉熹年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溯星线条柔和的侧脸上:“。。。眼睛还难受麽?”
方才林珂那副刻薄的嘴脸,以及周围宾客跟风的窃语,仍然深刻地驻留在他的记忆里。
那些艰辛的过往,与此刻青年脸上常挂着的丶仿佛不知愁为何物的明亮笑容,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厉熹年几乎能拼凑出林溯星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後,所面对的另一种不易。
母父的纵容,令原本不属于这个家的骄纵少爷随意欺辱他,处处为难,而他却只能默默忍受。
那些看似光鲜的场合,对他而言,恐怕步步都是需要小心应对的陷阱,如同今晚。
怪不得他讨厌这种宴会,宁愿跑到外面去吹吹晚风。
但就是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总是笑呵呵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努力散发着正能量,仿佛过往和眼下的一切磋磨都不值一提。
一股陌生的丶酸涩的心疼感,毫无预兆地攥紧了厉熹年的心脏。
厉熹年原本冷峻的视线在掠过林溯星脸庞时骤然定格。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眼尾晕开一抹胭脂般的绯色,长睫湿漉漉地黏连在一起,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林溯星正下意识地用指节揉着眼角,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流露出几分平时绝不会展现的脆弱与无措。
厉熹年深邃的灰蓝色眼眸中,冰封的湖面悄然裂开一道细缝。
他清楚地看见青年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那强撑着的丶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模样,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心口最柔软的角落。
一股陌生的丶酸软的情绪瞬间漫上心头,来得汹涌而无声。
那个在养母病榻前熬夜打工的少年,他回到林家後可能面对的种种不易,那些他从不曾诉诸于口的艰辛,此刻仿佛都融进了这双泛红的丶带着生理性泪光的眼睛里。
厉熹年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要擡起手,想用指尖拂去那点碍眼的湿润,想确认那发红的眼尾是否也带着不正常的烫意。
但他终究克制住了。
只是那总是抿成冷硬直线的薄唇,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半分弧度。
“别揉。”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低沉柔和几分,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小心翼翼的意味。
“。。。难受。”林溯星鼻音有些浓,配上湿漉漉的眼睛,好似委屈得流泪般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厉熹年看着他对着镜子取下隐形眼镜,忍不住叮嘱一句:“。。。取下来就不要再带了。”
“好!”林溯星洗了把脸,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厉熹年站在他身後,看向镜子里脸颊沾着水珠,不染粉黛却仍旧精致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林溯星。”
林溯星不明所以地擡眼看向镜子里的他,眼中带着询问。
厉熹年凝视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你回林家後,他们一直这样……欺负你麽?”
林溯星明显愣住了,瞳孔微缩。
他显然没料到厉熹年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随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扬起一个笑容,似乎是早已习惯如此。
“没有啦,”他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满不在乎,“也还好的。其实……大家都挺忙的,没什麽欺负不欺负的。”
他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将那些委屈和难堪一带而过,不想将自己那点“不体面”的挣扎摊开在这个光芒万丈的男人面前。
林溯星不是那种喜欢卖惨的人,因为他觉得那样只会让恨他的人因此而笑得开怀,让真正关心他的人因此而痛苦。
他看着林溯星强装笑颜的样子,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只觉得心脏某个角落被细细密密地刺痛了。
厉熹年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时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以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如果有,我会。。。替你出气的。”
面容深邃的男人顿了顿,确保对方听清每一个字。
他看着林溯星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温柔:
“所以。。。别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