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庄园的警灯,早就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
后背的冷汗干了又湿,车窗外的夜风灌进来,吹得他一个激灵。
市委大楼的灯还亮着。
李达康办公室的那一盏,永远是最后熄灭的。
赵东来在门口站了足足三分钟,做了无数次深呼吸,才终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
门里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字眼。
赵东来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浓茶与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达康正埋于一堆山似的文件中,头也没抬,手里的红蓝铅笔还在飞快地批注着。
“书记,我……”
赵东来喉咙干,声音有些沙哑。
李达康终于放下了笔,摘下老花镜,捏了捏眉心,这才抬眼看向他。
那眼神,锐利如鹰。
“这么晚,什么事?”
“是……关于陈清泉的案子。”
赵东来硬着头皮,开始汇报。
他把陈岩石的实名举报,反贪局的侯亮平要求配合。
以及今晚在山水庄园的行动,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很聪明地隐去了自己被祁同伟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一段,只说行动失败,扑了个空。
“在现场,我们遇到了祁同伟厅长。”
“陈清泉……当时正和祁厅长在一起。”
“祁厅长对我们的行动,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也……也把反贪局的同志给劝返了。”
李达康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直到赵东来说完,他才从鼻子里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陈岩石。”
“这个老东西,退了休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李达康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搞这种下三滥的举报,算什么本事?”
“再说了,嫖娼?”
李达康靠在椅背上,端起那只巨大的搪瓷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
“谁身上还没点恶心事?”
“只要不是强奸,不是杀人放火,不是贪赃枉法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同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非要撕破脸皮,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赵东来低着头,不敢接话。
李达康这番话,看似粗鄙,却道尽了官场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水至清则无鱼。
突然,李达康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赵东来。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