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密旨悄然发出,擢升顾舟与严德。
这看似恩赏的举动,实则是将更猛烈的风暴引向二人,他要让芳如明白,她的“安稳”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只需他轻轻一推。
翌日朝会,这突兀的升迁果然引得议论纷纷。
严德残疾之身骤得重用,顾舟资历尚浅却连跳数级,明眼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几位老成持重的阁老面面相觑,心中暗叹陛下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又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只能按下疑虑。
朝堂之上,一时暗流涌动。
然而,旨意发下后,周凌并未感到丝毫快意。
御书房空旷寂静,龙涎香也驱不散那股莫名的烦躁。
眼前总晃动着芳如那双含恨又倔强的眼,和她腕间那抹刺目的红。
他试图用政务麻痹自己,奏折上的字迹却模糊成她的身影。
不过两三日光景,那种想见她、想确认她是否安好、想将她重新控于掌心的冲动,竟如野草般疯长,压过了最初的怒火。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去查看“钦犯”的状况,抑或是去欣赏她在他的威压之下如何挣扎,总之,他需要一个借口,必须再去见她一面。
背德恨极了血管里蠢蠢欲动的反应……
按礼制,芳如回门省亲。
沈父见她安然归来,虽担忧未消,却也稍感安慰,已是老泪纵横。
而在沈家,她不可避免地遇见了闻讯赶来的顾舟。
昔日山盟海誓的恋人,如今相对无言。
顾舟眼中满是痛楚与不甘,寻了间隙,向她倾诉衷肠,言词恳切,愿等她和离之日。
芳如静静地听着,心中却讶异地发现,那曾经刻骨铭心的悸动与眷恋,不知何时已变得如此浅淡。
眼前的顾郎,更像是一个遥远的旧梦,温暖,却已无法再触动她历经轮回、千疮百孔的心。
“顾公子,”她轻声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往事已矣。你我缘分早尽,请不要再说等我的话。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去寻你自己的幸福吧。”
说出这番话时,她心中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原来,在生死与权力的倾轧间,有些感情,真的会被磨平。
是夜,芳如回到严府那间位于二楼的卧房。
月光如水洒入,她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与严德自成婚起便分室而居,即便用膳也常是各自分开。
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只在必要的场合需要她扮演“严夫人”,除此之外,给了她极大的自由。
对此,芳如心中怀着一份感激,一种对这份清晰界限和互不侵扰的尊重。
然而此刻,白日的纷扰与前世那些影影绰绰的记忆,却一齐涌上心头,在她脑海中翻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