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在她微微噘起的丶柔软的唇瓣上轻轻蹭了一下,动作亲昵又带着点逗弄的意味。
“小鸭子吗?气鼓鼓的。”
虞笙擡头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小鸭子!”
这瞬间鲜活起来的丶带着刺儿的反应,让陆邢周仿佛看见五年前的她,那个会跟他闹丶会跟他顶嘴的她。
陆邢周眼底浸着很深的笑痕,他身体前倾,瞬间拉近了与她的距离,“所以,能不能管?”
他撑在她身体两侧床沿上的手臂,带来的滚烫体温和强势的气息,让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带着点被看穿和被围困的恼意,虞笙擡手,在他肌肉紧绷的小臂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你起开!我要睡觉了!”
陆邢周却纹丝不动。他微微偏头,目光如影随形,紧紧锁住她刻意别开的侧脸,“想就这样睡过去,直到我上飞机?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虞笙心底那扇刻意紧闭的门,露出了里面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审视的丶柔软又矛盾的情绪核心。
她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视线刚触及他的脸,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眼底那片低沉的失落里。
那失落如此清晰,浓重得化不开。
不止于此……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红血丝。
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昨晚他临走时那精确到小时的倒计时,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涌回脑海——“只剩下30个小时了”丶“我们最多,只剩下10个小时能待在一起”……
虞笙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麽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感悄然弥漫开。
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那麽苍白又无力,矫情又虚僞。
最终,虞笙什麽都没说。
而这短暂的沉默,以及她眼底那飞快掠过丶几乎难以捕捉的不忍和动摇,都被陆邢周敏锐地捕捉到了。
心间那沉甸甸的阴霾,仿佛被这微弱却真实的光亮悄然驱散了一角。
“就几个小时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低沉:“多让我陪陪你。”
他俯身靠近,距离近得能清晰感知他呼吸拂过的微暖气流,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虞笙的眼睫急促地颤动了几下,最终缓缓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
陆邢周读懂了这沉默中的默许,可心底那份执拗却不肯就此满足。他想要更清晰的回应——一个点头,或者一声亲口的应允。
于是,他固执地停留在这个极近的距离,喉间逸出一个低沉而清晰的追问:“嗯?”
病房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两人交织的丶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浮沉。
时间仿佛被拉长,久到陆邢周几乎要放弃等待,才终于捕捉到虞笙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轻丶极短促丶带着浓重鼻音的音节:“哦。”
闷闷的一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却在陆邢周心底漾开一圈满足的涟漪。他直起身,宽厚的掌心在她发顶带着安抚意味地揉了揉,刚要在床边坐下——
“叩叩。”两下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例行查房。
一番细致的检查和询问後,医生看着手中的报告单,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虞小姐恢复得很理想,各项指标都非常稳定。”
陆邢周的目光掠过虞笙略显苍白的脸颊,转向医生:“以她目前的状态,可以短暂出门吗?”他补充道,“就在附近透透气,时间不会太长。”
虞笙怔住了,带着困惑看向陆邢周。
出门?他想带她去哪里?
医生也略感意外,随即看向窗外。
冬日的清晨带着清冽的气息,但阳光已穿透薄云,洒下浅金色的光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医生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虞笙的气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理论上可行。适当的户外活动对身心恢复有益。但是,”他语气转为严肃,“务必注意保暖,绝对不能着凉!时间必须严格控制,最多一两个小时。最关键的是,不能让她消耗过多体力,避免任何劳累。最好……有人全程陪同照料。”
陆邢周干脆利落地应下:“我明白。”
在他的道谢声里,医生和护士相继离开。
陆邢周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厚实蓬松的羽绒服,转身走向虞笙,手臂微擡,准备帮她穿上——
“我自己来。”
她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陆邢周的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瞬,随即顺从地将羽绒服递到她手中。
虞笙有些费力地套上宽大的袖子,拉好拉链,将自己裹进温暖的绒絮里。
然而,就在她整理好衣襟的下一秒,陆邢周向前一步,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後背,直接将她拦腰抱离了地面!
“喂——”身体骤然腾空的失重感让虞笙低呼出声,本能地挣动了一下。
“别动!”陆邢周稳稳地托抱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语气不容反驳地搬出医嘱,“医生说了,你需要保存体力。”他低头瞥了一眼怀中人,“外面冷风一吹,更容易消耗热量。”
这近乎强词夺理的理由让虞笙一时语塞,在无奈与一丝气恼中,只能任由他抱着走出病房。
穿过安静的走廊,进入电梯,在寥寥几个早起病人和医护人员的注目下,他们离开了住院大楼。
清晨的寒气扑面袭来,虞笙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陆邢周抱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司机迅速上前打开了後座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