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加速之馀,她能清晰感受到鸽子爪尖隔着羽绒服轻轻抓握的触感,以及它转动小脑袋时,羽毛不经意扫过耳廓带来的微痒。
她紧张得不敢转头,只能用眼角馀光瞥去。
那只大胆的白鸽正悠闲地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神态自若。
就在这紧张又奇妙的瞬间,陆邢周迅速松开了她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她和肩上这位不速之客,“咔嚓”一声。
闪光灯让白鸽受了惊吓,扑棱一下飞走了,只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
虞笙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有馀悸地拍了拍胸口,想起刚才的窘态被他拍下,她手一伸:“给我看看。”
陆邢周却手腕一转,将手机背到身後,嘴角噙着一抹悠然的笑意,“不给。”
“小气鬼!”
陆邢周非但不恼,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他伸出手,再次将她那只微微回暖的手,稳稳地纳入掌中。
走过古老的石桥,穿过一片即使在冬日也保持着墨绿色的雪松林。前方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宏伟的白色大理石拱门——和平拱门。
陆邢周牵着她走到广场中央,在距离拱门一段距离丶能将其全景纳入画面的地方停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松开,虞笙扭头看他。
只见陆邢周後退了两大步,再次举起了手机,将镜头对准她。
意图不言而喻——他要以这座闻名遐迩的和平拱门为背景,为她留影。
虞笙的脸颊瞬间又热了起来。刚才鸽子的意外抓拍已够窘迫,现在还要正儿八经地摆姿势?
她有些别扭地低下头,试图用帽檐蓬松的绒毛遮挡住自己的侧脸,避开那瞄准她的镜头。
然而,她这带着一丝抗拒丶微微侧身低头的姿态,与拱门顶端那六马战车雕塑的磅礴气势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在不经意间构成了一幅充满故事感的画面。
冬日清晨微冷的光线,包裹在围巾帽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脆弱身影,与那肃穆庄严丶象征着力量与和平的巨大拱门……
脆弱与坚韧丶渺小与宏大。
被陆邢周定格在了镜头里。
拍完,他收起手机,重新走回她身边。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他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虞笙被他这一连串的拍照行为弄得有点无措,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他拍成了什麽样子。
倒不是担心拍得难看,他的摄影功底她是知道的。
只是忽然想起他曾说过:我的镜头里,只会有你的影子。
所以她‘消失’的这五年,有没有第二个人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扎得她心口微微发涩,甚至盖过了被他偷拍拱门照的羞恼。
掌心被他滚烫的手焐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之後,陆邢周又带着她沿着蜿蜒的小路,走到了公园另一侧一个更为幽静的角落。
这里有一片不大的池塘,水面结了层薄冰,几株垂柳光秃的枝条柔柔垂向冰面,宛如一幅凝滞的水墨画。
陆邢周牵着她慢慢走着,经过一张被漆成了墨绿色的长椅时,陆邢周再次举起手机,当前置摄像头将她和他的身影清晰投在屏幕里时——
“笙笙。”
虞笙本能地擡起头,视线先是撞上他举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他深邃含笑的眼睛近在咫尺,而自己半掩在围巾下的面容,竟也透着一丝不自知的柔软……
这画面让她耳根瞬间又烧了起来。
就在她擡眸,视线与屏幕中他含笑的眼眸猝然相接的刹那——
“咔嚓。”
陆邢周按下了快门。
手机屏幕上,清晰地定格下这一刻:萧瑟诗意的背景里,被围巾裹得只露出半张小巧精致的脸的人,正微微仰着头,清透的瞳孔里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和来不及掩饰的丶被呼唤名字时本能回应的微光,正看向镜头,或者说,看向镜头里的他。
时隔五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有再见面的可能,如今却共同凝固在一个静止的丶只属于彼此的画面里。
有他,也有她。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陆邢周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嘴角弧度加深。
和之前一样,他收起手机,没有给她看。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没有再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掌心朝上,平稳地递到她面前,给了她选择的馀地:“要不要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