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邢周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许久没有动。直到确认父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紧绷的後背才猛地松懈下来。
五天後那个鲜红的日期,此刻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意识里。他几乎能勾勒出她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那挺直的背影。
强烈的渴望与现实的困境在胸腔中激烈冲撞。
他想去!他想亲眼见证她的回归!
他想在她至关重要的时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可父亲的试探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布满荆棘,充满风险。
而那个在米兰丶在五天後等待绽放的身影,此刻却成了这盘复杂棋局中最牵动人心却也最危险的变数。
他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被父亲彻底掌控棋局。
眼中最後一丝犹豫被碾碎,陆邢周猛地坐直身体。
电话拨通,他声音发沉:“陈默,进来。”
不过两分钟,陈默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陆行周面前,“陆总。”
“三件事。”陆邢周思路异常清晰,“第一,通知Ancho,在巡演开始前两天,安排虞笙和她母亲见上一面。地点就在虞念姝现在的诊所。时间要短,控制在半小时内。”
陈默略感意外,但立刻应下:“明白!我会亲自协调Ancho,确保见面顺利且不留痕迹。”
“第二,在巡演当晚为我制造一个突发状况。记住,要真实和紧急,要能完美解释为什麽那天晚上,我必须留在都灵项目组的会议室里,通宵达旦,无法脱身。”
陈默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
这是在制造一个完美的丶无法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即使董事长派人监视,也抓不到破绽的“铁证”。
“是,陆总,我马上去办!”
“要快。”陆邢周强调,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方案。”
“是。”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陆邢周靠回椅背上,闭上眼。
第一步棋已经落下。利用都灵项目本身制造一个无法脱身的“牢笼”,将自己牢牢钉在父亲眼皮底下。
这是明面上的“不去”。
但这远远不够。
巡演那天晚上,他不能去现场,但必须“在场”。
他拿起那部与虞笙单线联系的黑色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出。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更周全的安排。
于是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短暂几句交代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明白,保证您如同亲临。”
电话挂断,陆邢周紧绷的神经这才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远程的“眼睛”和“耳朵”安排好了。既能让他“看到”她,也能“听到”她的琴声,哪怕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
但他还需要一个更直接丶更能在那个时刻触碰到她的方式。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丝绒方盒。
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设计简约却无比精致的铂金音符胸针,音符的尾端镶嵌着一颗微小却光芒内敛的钻石。这是他很久以前在某个拍卖会上偶然拍下的,当时只觉得那流畅的线条像极了她运弓的姿态,便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一个念头瞬间成形。
他再次拨通陈默的电话。
“陆总。”陈默快步走到办公桌前。
“联系米兰的LuceEterna花店,下周三,准备一束纯白色海芋,搭配银叶菊,包装用最素雅的浅灰色雾面纸,送到斯卡拉剧院後台,给首席小提琴手ClaraYu。署名……”他顿了顿,“一个仰慕者就可以了,另外,”他拿起那个丝绒小盒,“把这枚胸针,用最安全的方式,匿名送到这家花店,让他们务必在送花前,将盒子先送出。”
“是,陆总。”陈默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记下所有细节。
做完这一切,陆邢周才彻底长吁一口气。
他看着窗外京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只剩下沉静和完全无需掩饰的疲惫。
破晓前的棋局已经布下,剩下的,便是等待那场远在米兰丶注定牵动他心神的乐章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