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邢周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压迫感。
“处理後续。”馀音未绝,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拍卖厅侧面的通道阴影里,留下身後一片尚未平息的震惊与猜测。
拍卖会上的天价豪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涟漪不大,暗流却已在涌动。
陆邢周推迟北美关键会议的决定,让王诚嗅出了反常,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陆政国。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陆政国低沉的声音:“原因呢?”
在这通电话前,王诚已经让人查了陆邢周昨晚的行踪。
“陆总昨晚去了‘京华瑰藏’的夜场拍卖会。”
“拍卖会?”陆政国的尾音微微上扬,透出几分意外,“拍了什麽?”
“中场拍下了一对钻石手镯,尾场又拍下了一颗12克拉的钻石。”说到这里,王诚停顿了一下後,报出了那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
电话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为了个女人,倒是舍得。”
王诚手心沁出薄汗,他深知董事长的怒气正在积聚,但更重要的信息还在後面。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董事长。陈默近日正在和法国那边联系,对象是……伊莎贝拉·杜邦。”
“谁?”陆政国微微蹙眉。
“伊莎贝拉·杜邦,”王诚压下心头忐忑,“那位……世界知名的婚纱设计师。”
说完,王诚几乎能想象到,此刻董事长办公室内,陆政国那张惯于掌控一切的脸上,是如何的风云变色。
“婚纱……设计师……”陆政国喃喃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拍卖天价钻石,联系婚纱设计师……这两件事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绝不愿意承认丶却已呼之欲出的可怕事实——他那个翅膀硬了丶处处与他作对的儿子,竟然在偷偷筹备婚礼!
对象除了那个阴魂不散的虞笙,还能有谁?
“砰!”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似乎是手掌重重拍在实木桌面上的声音。
王诚心脏猛地一跳。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显然陆政国已从办公桌後起身,在偌大的空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那脚步声像鼓点一样敲在王诚的心上,他知道,董事长此刻的愤怒和震惊,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他苦心孤诣拆散了他们五年,不惜用尽手段,如今,他们竟然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婚姻来对抗他!
脚步声停住了。
“王诚,”陆政国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後的丶令人心悸的平静,“你觉得呢?”
这三个字,重逾千斤,猛地砸在王诚头上。
他觉得?
王诚後背顿时沁出冷汗。
他知道董事长在问他对策,问他要如何阻止这场婚礼!
可这问题,是他能随便回答的吗?
他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只觉得两膝发软。
无论出什麽计策,一旦实施,日後被陆邢周查出来,以那位太子爷如今的手段和那份对虞笙近乎疯魔的执着,所有的雷霆之怒必然百分百倾泻到他这个提出者身上!
可如果什麽都不说,眼前这关显然过不去!
董事长此刻的怒火需要宣泄口,需要有人献上解决方案。如果他显得毫无用处,那麽他在董事长心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甚至还会怀疑他的忠诚度!
两头都是深渊……
短短几秒,王诚的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急速权衡後,他在恐惧的夹缝中找到了一条能暂时保全自己的丶最委婉的路径。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极其小心地开口:“董事长……您……您这段时间,心绞痛犯了两次,脸色也一直不太好。您看要不要……抽个空,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诚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几秒钟後,一道极轻丶极冷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你说得对,身体……确实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