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母亲脸上有笑,可虞笙却不确定那笑是不是刻意挤出来的。
她下意识拉住了母亲的手:“妈,我不知道他会来……”
虞念姝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麽,拍了拍她手背:“只要他是真心对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略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两人转身望过去,只见陆邢周拿着一个咖色文件袋走了进来。
“阿姨,”他径直走到虞念姝面前,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到她面前,“这是叔叔当年创立并经营的公司,相关的法律和债务问题都已经处理结束,现在,我把它完整地归还给您。”
虞念姝怔住了,目光落在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封面上,继而又难以置信地擡头看他。
陆邢周眼睫微垂:“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做什麽,都无法弥补我父亲当年对虞家的伤害,但我仍然想尽我所能做出补偿。”他擡起头,对上虞念姝的视线:“我不祈求能得到您的原谅,只希望您能相信,我对笙笙的真心。”
说完,他双手将协议又向前递近了几分,“阿姨,还请您不要拒绝。”
虞念姝看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心头复杂。短暂沉默後,她看向身旁的女儿,“只要笙笙同意,我没有意见。”
陆邢周下意识就看向了虞笙:“笙笙。。。。。。”
虞笙整个人都有些无措,视线在母亲和陆邢周之间转了几个来回後,又看向那份代表赎罪的协议上。
她几度蜷缩的手指,还有她眼神里的犹豫,虞念姝都看在眼里。
她不确定女儿是否真的愿意接受这份馈赠,背负起这份沉重。但事到如今,要想解开女儿心中那个关于亏欠与无法释怀的死结,似乎也没有比这更直接的方式了。
想到这里,虞念姝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伸出手,将陆邢周手中的协议接到了手里。
虞念姝朝她弯了弯嘴角,温和的笑意里却蕴含着作为母亲,想要保护女儿的力量,“有些事情,总要有一个了解,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被过去拖住,无法真正向前走。”
尽管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手里的这份协议,根本不足以抵偿丈夫离世所带来的永远无法磨灭的创伤。但现在的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女儿能够卸下重负,重新获得快乐。就像这段时间里,她每天等待收到花束的期待,专心侍弄那些花草时的小心翼翼,还有组合卡片上那些笔画时的专注。
这些才是她这个年龄,最应该呈现在她脸上的生动。
虞念姝拍了拍虞笙的手背,继而朝陆邢周笑了笑:“我去买点菜,你和笙笙聊会儿天。”
陆邢周点了点头:“好。”
随着虞念姝走出门口,陆邢周走到虞笙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挣脱,他又得了寸尺地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笙笙。”
虞笙半张脸都埋在他肩膀,嗓子眼像是被什麽堵住,半晌才闷出声音:“不是都补偿了吗,干嘛还说对不起。”
听出她话里的小情绪,陆邢周无声弯了弯唇:“让你等了我七十多天,难道不该说对不起吗?”
虞笙擡起手,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锤了锤:“谁等你了!”
可随着她尾音落地,那只手却没有收回来。
她想起母亲之前跟她说的,要她顺应自己的内心。
她的内心……
她擡起另只垂在身侧的手,和那只虚虚搭在他腰上的手,一起丶一点一点,圈住了他的腰,环抱住。
“陆邢周,”她问了这段时间以来,准确来说,是从他父亲去世後,她最想知道,也最不敢知道的一个问题:“你怪过我吗?”
“怪你怎麽可以一而再丶再而三地不要我。”
虞笙怔住了。
他……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吗?她是问他父亲的死,他有没有在心里怪过她……
正失神,虞笙感觉发顶被很轻很轻地吻了下。
紧接着,陆邢周捧起她的脸。
他把自己所有的真心和真诚都摊在眼底,让她看见。
“除了这个,”他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怨过你。”
中断的眼泪,因他这句话,再次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陆邢周用指腹给她擦着,谁知越擦越多,擦到最後,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这要是被阿姨看见,怕是要说我欺负你了。”
虞笙吸了吸鼻子:“难道不是吗?故弄玄虚这麽久……”
陆邢周目光凝在她湿漉漉丶仿佛蒙着一层江南水汽的眼睛里:“那如果我早一点追来呢?”他语气里夹杂着几分难掩的忐忑,低声问:“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接受我吗?”
会吗?
虞笙望着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好像只装得下她一个人的眸光,心脏像是被什麽轻轻撞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嘴硬道:“谁接受你了!”
说完,她慌忙一转身,只留给他一个泛红的耳廓。
明知她在口是心非,可陆邢周却还是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扳了过来:“不接受我,你还想接受谁?”
还没怎麽样呢,那股霸道劲又拿出来了。